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大秦风起之功名泪 > 第一百八十章 独自承受一切
    第二天,得知祭的干娘已过世的消息后,好心的那乡人之妻赶来将一块布交到祭手中,解释说是他干娘的好朋友,当时丈夫发现干娘倒在院中,便将干娘扶进屋子,安置在床上,给盖好被子后便回去告诉了她,她便前去照顾,丈夫便下山去其儿媳家试图看能不能找到其子。照顾干娘期间干娘怕自己真的活不久了,为以防万一,就口述遗书让其记下,再代为保管,若真的撑不过去了,就将遗书交给她儿子。

    “实在不好意思,真是麻烦你了。”说罢,祭诚恳地道了声谢,乡人之妻一脸亲切地回道:“举手之劳而已,多亏我还懂点文字,说实话,她能那般信任我这老朋友,我倒倍感欣慰。”

    乡人之妻走后,祭静坐下,打开布,只见遗书上写道:你小子最好是给老娘想尽办法葬礼从简,老娘我最烦一群人对着我哭丧着脸了,都一个个地忙得死不滚去忙事情凑什么热闹,还要花一笔钱,老娘我承认不是爱钱而是省钱省上瘾,还有,让守孝什么的破规矩都去死吧!你本来就是孝子嘛,娘知道就好,娘再信迷信也不要信这一套,什么乱七八糟的守几年的,我儿大好时光怎么会浪费在这事上,谁不服气你拿着遗书给他们看啊!心里有娘就好了,赶紧干许多自己该干的事,变得有出息,才对得起娘,你应该是最了解娘的,该怎么做相信你会懂的!

    几大颗泪珠滴落在布上,祭的嘴角却挂起了一丝笑意:“果然,一直都是个怪女人,根本不可能改变……一个,心似冬阳暖风的怪女人……”

    那日下午,祭同枫雯一起坐在屋顶,祭先开口打破了尴尬的气氛:“丫头,你是医者,有没有想过,无论如何努力拼一次,看能不能找到驱赶疫病的方法,毕竟再蔓延下去,谁也不知会有多可怕的事发生,听昨天从咸阳回来的村人说疫病在咸阳蔓延得很快,放任下去定会有更多不幸,就像不考虑别人,也该想想家人,最好的办法还是把疫病根除,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我会拼了命全力以赴的。”

    枫雯看向祭,淡淡一笑,却难真的开心起来,毕竟祭家里有了丧事,她轻轻点头:“其实有关这个,在你干娘还在世时,我就有想了,只是我给干娘把过脉,发觉她真的不行了,干娘又说出了那种遗愿,你我便都被眼前的忙活困住了,没再考虑这问题,不过你也不用自责,因为你干娘一定很清楚的,其实很清楚自己根本活不久了,我也知,那时就算有治疗方法也晚了。不过,接下来我们可以一起努力,无论结果好坏,先尝试着拼一把!”

    祭握过枫雯的手,脸上不由泛起红晕,一脸歉疚地低声道:“昨夜的事……对不起……事后我会向大家解释的,你我不必真的做夫妻。”说出这些话时,祭却始终感到心很沉重。枫雯盯着祭,愣了片刻后,一脸认真道:“没事。”可那不开心的样子,却令祭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深知,她此刻那样子,他干娘的死只是原因之一。

    “那么,一切就拜托你了。”说罢,枫雯起身跳下房顶,祭一惊慌,也随之跳下,忙一把拉住欲匆匆离开的枫雯,一脸担忧道:“丫头要去哪里?”不料枫雯猛然甩开祭的手,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冲着祭咆哮道:“还能去哪啊,回家啊,回家想办法啊!有事情再找你不行吗?!你很烦,你以为你是我的什么?我是你的什么?妻儿吗?既然不是为什么越来越纠缠不清了?十年过去,那场风波早停止了,我没必要再在这里呆下去了,我们恢复普通朋友好吗?你不是要解释清吗?再这样下去还怎么解释?”

    祭听罢,反倒淡淡一笑,笑中却带着很强的苦涩:“原来是这样,那你去吧,只是,出了这种事,恕我暂时无法送你下山,你就骑着那匹马回去吧,路上一定要小心。还有……我说过的,我喜欢你,我想,其实是喜欢你很久很久了,但我还是想尊重你的选择,在这之前,我会一直等你……其实昨夜,我很自私地想过就那样娶你为妻。说来可笑,现在的我,没了你,还真很不习惯,如果哪天在咸阳那边,心受伤了,欢迎回来,最后,要尽量过得快乐,要照顾好自己……”

    枫雯不料在自己因这些天的琐碎事和昨夜祭的行为冲祭大吼大叫后,祭还会笑着说出这些话,那笑,又是那般落寞,那般寂寥。“你也是,你个呆瓜,”枫雯也笑了:“多保重。”说罢,转身解开绑马的缰绳,牵着马走出大门,那一刻,她只想尽快回家,无忧无虑地躺在令人安心的小床上,告别这些天所有跟想象中相差甚远的一切,这些天,她感到自己脑子是越来越乱了。

    不料才刚走出大门,就听到了些后悔听到的东西,是几个村人在不远处说闲话。

    “真是奇怪,雷源祭那小子不久前才说他休了妻,现在他娘临终前又要他们成婚,这到底是为何?”

    “什么?我还以为他之前未娶妻呢,能被他休了,那童养媳果然不怎么样。”

    ……

    那一瞬间,枫雯站在冷风中瞪着双眼,彻底愣住。下一秒,她一气之下将马绑在门口的树上,箭步走进院子,祭不明状况,见状一惊:“丫头怎么了?”不等祭反应过来,“啪!”响亮的一巴掌狠狠落在祭的脸上。枫雯瞪着祭,本以为早已哭干的双眼再次落下泪水:“我真想不到你会是这么无耻的小人,还这么能伪装,我真是看错你了!好,我走后你不用给村人麻烦地解释了,直接向上次那样说你休了我岂不更好?”经枫雯这么一说,祭一下子明白怎么回事,枫雯说的那件事应该是——

    『那天,才走了没几步,他便被村里熟人们围住,众人问出的第一句竟是:“怎么突然回来了,你媳妇呢?”这话令一种不好的预感深深渗入他的心里,他牵强一笑,却始终无法发声,这反倒令熟人们一阵误会,几个长舌妇更是开始自顾自地自说自话或议论纷纷:“看这样子,那姑娘是和哪个野男人跑了吧?真不要脸,厚颜无耻!”“唉,该说源儿可怜还是软弱无能呢?教妻无方啊!”“她可是童养媳,白混人家家那么多年饭,说走就走,她那叛逆两下子,连体谅婆婆都做不到,硬是被源儿这孩子惯坏了!那女人眼瞎,这么好的男人不珍惜!”

    住嘴……祭听着这些闲言碎语,心里很不是滋味,虽说知道熟人们误会了,虽说知道熟人们是为他好关心他,但他还是难忍胸中的怒火,住嘴,住嘴!他在心里说再多遍也无法用嘴表达出来,这令他很心急。

    要怎样说我都可以,但请不要说丫头,起码不要当着我面说!那一刻,他像失去知觉般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里狠狠咬下,随手扯下衣袖上的一片布,用沾满血的手指写下一列字,愤愤丢给那群人,转身走远。

    众人看到那列字后更是议论开了,不过这次针对的不是枫雯,而是祭,只因那片布上的字:那臭丫头我早厌了,所以抛弃了。

    众说纷纭最坏又能传到什么程度呢?他早习惯这类事了,他并未再多想,一路满不在乎地走着,血,还在顺着手指,一路滴下……』

    那时的我以为再也不会和丫头相见了,认为自己只会给她带来不幸,回到家中村人闲话难止,借此机会撇清关系最有效的办法便是这个,这样一来以后发生什么事,自己都不会拖累她了吧……那时的他可悲地这样想着,却不料事情过了这么久,已被村人传得不成样子,原本是说休了童养媳,结果现在被传成了正式娶了童养媳后又休了,这闲话他昨天出去忙活时无意间也听到过,当时想着只有两个人在说,便未在意,想不到……

    见枫雯欲走,祭忙上前去惊慌地抱住枫雯,声音却温柔不减:“你是说那件事?丫头你真的误会了,那次的事你能听我解释么?我求你……我求你冷静下来……”却不料枫雯猛然挣开他,一脸绝情地愤愤道:“别再演戏了!再想想昨晚你的反映,还真符合你的人品呢!你不是也承认了自己的私心么?想不到你还有各种比市井无赖更甚的恶劣喜好,我真后悔跟你来这里,不来,就不会了解这么多了,你可以继续把我骗下去。”

    “是,我有错,如果非要说的话,”祭看向枫雯的眼神渐渐黯淡:“就是低估了人与人之间传谣的可怕,既然你听不进去,我便也不多说,一切顺其自然吧,我也累了,但不管你信不信,我还是想说那句话……如果哪天在咸阳那边,心受伤了,欢迎回来……要尽量过得快乐,要照顾好自己……”

    说罢,祭自嘲地一笑:“奇怪,突然感觉,好冷……”那丝丝凉意令他不禁捂住心口,但还是牵强一笑:“所以,我……进屋休息了……”他知道,凉的,是心,他想逃避,他怕最爱的人继续做出什么事来,令自己失控,他不相信他们会就此结束,他不想被打垮,他不服输,他不断告诉自己他还是他,他不能倒下。

    走进屋子的那一刻,他猛然转身,再看枫雯最后一眼,他的笑,还是那么暖:“我……等你……会一直等下去的……”却不料话未说完,枫雯已转身走出大门,解开缰绳,骑上马远去。

    他顿时感到真的很累,也是,近来发生了这么多事,总是睡不好,一定是因为这样,他这样想着,便强撑着走出去关好大门,跨进门槛的那一刻,他实在疲惫过甚,眼睛闭了一半,扶着门框身体渐渐下滑,最终坐在地上靠着门框沉沉睡去。

    清风轻拂而过,却吹不去,常年笼罩在他脸上的一丝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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