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击壤奋歌 > 二十五节 救人一命
    狄阿鸟心中满是幸庆和得意。虎口脱险让他把什么都忘记。有人依傍伙伴抬头看天,雪夜的上空挂着几颗最明亮的星星,深邃不可寻觅。他们大多把刚刚发生的事当成这一生的耻辱,在敌人面前竟然表现失色,再也无心吹嘘这那。狄阿鸟没说什么,让他们连申辩的机会都没有,尤其是牛六斤。他骑着自己的小红鬃马,觉得爱骑也在难过,因为老红鬃马和自己的父亲一起南下中原,只有噩耗传回。不管家里怎么变化,母亲怎么为再嫁打算,他却只记下了仇恨。

    也只有记住仇恨,才是一个当地男人追寻荣耀,摆脱耻辱的途径。

    狄阿鸟一来,他就想着怎么离家出走,并联络了许多大小少年。

    因为狄阿鸟叮嘱他要保密,所以今天到来的只是很少的关系好到一定程度的一部分。

    新建的监狱就在城外,他们赶了一阵,已经是傍着河水,四通八达的安全地带,周围只有稀疏的野房子。狄阿鸟这时发觉杨雪笙竟然昏睡过去,推也推不醒。第一个冲进敌人堆里的小子不管他忙不忙,用臭衣服袖子抹抹鼻涕,乐呵呵地替牛六斤来为他介绍:“这都是来投奔咱家的好汉!阿鸟宝特,收下我们一起打仗吧。”

    狄阿鸟用眼一寻,找着一个撅着屁股,从面前爬下驴子一样小马的巴娃子,伸手比比,这个才到自己的肋骨,只好哭笑不得地问:“小弟弟,你几岁了?!”

    “八岁!”这小癞子一样的家伙只穿半片袄,脏不拉及的,表现却老老实实。他以敬畏的口气回答,一张嘴巴,还缺着牙齿,看得狄阿鸟差点晕了。十二三岁的就够小的了,还有八岁的,不知道有没有被刚才的场面吓到,狄阿鸟心中怕怕地想。他过去就去摸对方的裤裆,果然里面还有一兜冰水。

    “我弟弟!”刚才主动介绍的小子抓着头给狄阿鸟说,“还不能跟着打仗。可我要跟你打仗呀,总不能把他一个丢在家里!”

    “谁让你跟着我打仗了?!你准备跟谁打仗?”

    狄阿鸟郁闷地看了一眼要人帮忙裹伤的赵过,发觉赵过都眯着眼睛笑。牛六斤看看高高矮矮的,心里摸到一点什么,扭了头,小声地说:“我知道你现在没钱了。不要钱的!不像罗丫!也就是一人给个马骑,马我也给过,可今天就死了一匹!别看他年纪小,个子矮,打架特别凶!”

    “他阿爸阿妈呢?!”狄阿鸟问。

    牛六斤说:“都死了!他阿爷也死了。阿叔阿姑都穷,前天都把他赶到雪地里。他带着他弟弟去找我,问我什么时候出去闯荡。”

    狄阿鸟不相信,呵呵一笑,低声说:“肯定是你跟人家说你要走,人家跟不跟你走吧?!”

    牛六斤老脸挂不住,转移话题,回头一指,大声说:“这十几个人真是好汉。就是今天……”

    狄阿鸟发愁,这没家没落的还好办,牛六斤也好办。

    其它的呢,都是围绕牛六斤的小一号少年,大的十三四,小的十一二,是一时兴起,将来该怎么安置?

    都说去打仗,跟谁去打仗呢?

    自己送出消息,说是让他们协助自己出狱,其实不过是想让牛六斤和马义到约定地点送两匹而已。如今在那打了一仗,不让他们跟着自己,万一靖康人找他们怎么办?!而且,自己还有事情没有办,还想再潜入镇!

    “诶!老牛!把你的狗吃了吧?!”赵过不用多想,瞄准了牛六斤的“野猪牙”就打主意。

    这一说,大伙都感觉到饿了,但谁也没去想吃狗肉,更别说牛六斤死不愿意的劲头了。

    “先忍忍!前面有几间野屋,我们过去歇歇。天亮以后再想办法弄吃的。”狄阿鸟边说边往那里跋涉,走到河边却又回头,让每人都寻把干草,预备铺在旧草打光滑了的浮桥上。众人在雪里探草,几忙之下,手脚都又麻又疼,但还是撑了下来,一起和狄阿鸟到那处已经踩过点的土院落。

    这里的房间都已经倒塌,不少冰屎坨子和土物杂块堆着,地下还抛着几团带血的棉花,想必是女人在这里来月事。尽管都是在冰里,众人还是能感觉到臭气,看外面真呆不住,个个埋怨,骂在这大小解的男女。狄阿鸟怕留下的痕迹过于明显,也不敢让他们收拾,就赶马进去,让众人找背风的屋山让人挤一团。而自己用瓢型的树根熬了点未烧开的雪水喂发烧的陈雪笙。

    夜里起风,年龄大点的就得到外面轮换。

    等到次日天亮,一半一上的人都受不了,很快带动大部分的人,不管狄阿鸟怎么告诉说现在回家被抓住会被怀疑,过会儿再走,他们还是倔头走,要从家里带睡袋和干粮了再来,但是狄阿鸟估计,他们一回家就再也出不来了。

    半中午,狄阿鸟带着有伤在身的赵在周围寻找鼠洞,逮野物,只剩下苦着脸的牛六斤和两个孤儿照看杨雪笙,其余的一个也没有剩下。

    回来看看,狄阿鸟欣慰地笑,这一群孩子兵若是真的个个缠着他一起走,那是眼下他所照料不了的。

    要走了。

    可是看着倒头不醒的杨雪笙,生怕这书生再醒不来,狄阿鸟还是决定说:“他昏睡不醒,高烧不退,还是得再进趟城。找个郎中去。”

    来之前,狄阿鸟不单单想就龙青云被杀一事作解释,更想与能做主的人见一面,看看能不能得到帮助和扶持,然而高显却把他交给靖康朝廷,这让他有一种挫败感。也许是高显并不知道怎么处置他好;也许龙青云还在靖康的事实令高显投鼠忌器,无所不从;也许两者兼而有之。但这些原因都让狄阿鸟有一种恐惧感,如果说高显不知道怎么处置他好,那么绝大多数的人是认为他杀了龙青风的,这会成为高显兴兵的借口和理由;如果说因为龙青云还在靖康,高显唯靖康是从,那么讨伐夏侯氏余部将会尽心尽力。

    既然决定要进城。

    狄阿鸟突然下定决心,看看能不能问清楚现在高显当家的是谁,然后再设法见上一面,恢复不了亲密,也要不冷不热。

    牛六斤却不想进城了,说:“阿鸟。镇上好多人认识你。咱们就别进去了吧。这个生了病的你想带上带上,死了和我们也没有关系,就别再为了他再进城寻医了嘛。有多远咱们走多远。”

    狄阿鸟摇了摇头。

    虽然年龄还不大,但是受家庭的影响在,他对收罗谋士有着异乎寻常的热情。

    司马唯他们有老有小不能带走,又只是生意人,但靖康国的一个罪臣?再合适不过。哪怕最终人家不愿意跟自己走,狄阿鸟也想结个善缘。他安慰说:“不碍事。总要救人一命。再说,他们想不到,也不会留意。还有,现在还不是走的时候,我得想法说服高显,让他们别干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