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剑,夏景棠提剑在手,蹬倒场地那军官,穿出人墙,直扑两名被捆绑的军卒,一剑一个,刺得惨淋淋的。他浑身是血地回来,用脚踩实两名军卒的上官,把青刃递在那人脖子上。院内众人纷纷求情,无不说:“薛礼勇悍无敌,杀不得。准他立功赎罪即可。”
夏景棠狞笑而问:“却从不见他有立功的想法?”
众人当已劝不住,无不心凉意冷。却只有狄阿鸟一人遥遥冷笑。
李思广也想要狄阿鸟求情。
狄阿鸟这才歪着脑袋,说:“老夏挑中了他,准备让他驻守县城西北!”
李思广再看,夏景棠在狼藉的场中缓缓举剑,不禁苦苦摇头。李成昌这才出面求情,说:“且留他性命吧。论罪杀他,倒不如许他战死,成全他的名节。”他又给薛礼说:“薛司马。你难道不知道获罪而死的可耻吗?何不乞得一战,万古流芳?”
李思广倒难判断了。他听得狄阿鸟叹道“这也太直接了吧?非害老夏当真”,忍不住发怒:“你倒想让他死?”
薛礼却不肯求情,慢慢抬起头,说:“我对不起死去的弟兄,哪还有脸活着见人。”他猛地嘶叫:“你要杀败坏军纪的人,怎么不全杀完。却只杀他们。”他用血红的眼睛盯住韩复,问:“他们的罪最重吗?”
韩复无言以对。
夏景棠插剑回鞘,叹道:“为弟兄着想的好汉,杀之不祥!”
他一步步走回去,回头说:“军纪要抓。好汉也要爱惜。怎么办?”他苦思冥想,似是难为极了。
狄阿鸟跳出来,笑吟吟地说:“是不是让他出县城,去西北扎营?”
夏景棠眼睛一亮,啪地一拍大腿,问:“薛司马。你意下如何?”
薛礼硬顶头皮,应口道:“末将愿意!”
夏景棠挽了他,递到一杯压惊水酒,抚慰说:“你可不能再放任部下!”
狄阿鸟巡了条直线,又跑到场子中央,要求说:“等等。等等。立不立营放到后面再说。”
夏景棠说:“你要说什么?”
狄阿鸟问:“尚方宝剑说斩谁就斩谁?”
气氛转坏的场上仍爆发出一阵笑闹声。
夏景棠哭笑不得,只好朝他岳父看去。
李成昌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叱喝道:“胡闹!还不下去。”
狄阿鸟却依然问:“尚方宝剑说斩谁就斩谁,斩得拓跋巍巍?不会专杀自己人吧?”夏景棠无奈,只好说:“不杀无罪之人!”
狄阿鸟要求说:“那好。我可以替你守好曾阳,你得答应我几个条件。”
夏景棠又朝李成昌看去。李成昌只好求助于儿子,喊道:“思广。快!疯劲上来了。”狄阿鸟猛地一摆手,用剑指了一周,笑道:“你们还不知道我博格的儿郎们,还不信我。我就唤上来,让你们好好看看。”
韩复劝他说:“你不就是为了军粮吗?夏郡守给你!”
狄阿鸟一挥手,冲外围的手下大喊:“去。调几个锐角营的儿郎,让他们瞧瞧。”
手下挺身得令,一扭身,把刀收到胯上,端着另一只手往外跑。众人伸一伸脖子,只听得院外传来铿锵的传令声。不大工夫,整齐一致的脚步由远及近。他们到了门口,又整了一次队伍,这才进院。
众人去看,只见得一名甲士率来十余兵卒。那甲士拔刀挺立,尤自号令,指挥有序。
狄阿鸟往齐齐十人身上一指,给众人说:“这都是我刚训练不久的新军,你们且可寻人一试。”
林荣径直来到夏景棠身边,凑到他耳朵边说话。夏景棠点了点头,问:“有什么奇特之处吗?”
狄阿鸟骄横地说:“试试即知。不然怎么叫新军?”
一条身穿黑水牛皮甲的大汉出席,粗声说:“我来。伤了他们,你也别心疼。”
狄阿鸟看也不看,随便选出一人,要求说:“出列。”
那兵敲着脚掌上前两步,大叫:“我是锐角营甲一虎第三牛甲士王二小,请,请……!”他卡了。狄阿鸟替他说:“请指教!”
有人送来竹制兵器。王二小挑得一刀,站在场上。而军官选了一矛。
王二小尤像贵族骑士一样扎头行礼,看住那军官,一动不动,两眼犀利地站守中路。那军官翻舞几下竹枪,却只等他抢攻。
老这样不行,狄阿鸟要求说:“王二小,你攻吧!”
王二小接到命令,保持一脚在前,以刀掩其目的身势,直直奔到军官面前。
军官枪长,不容他近身,便一枪搠去。王二小“啪”地砍到他枪上,直抢到面前,一味猛砍。
军官大吃一惊,抽枪挡了数次,却挡不退。
那王二小一直重复直砍,翻挑等十来个动作,简练干脆,只抢中线,时虚时实,时快时准。
那军官见势不妙,意图拉来距离,便拖枪在地,向后退却,只等王二小撵他时,翻枪上来,击他腿弯。
王二小果然抢上。
众人只见那枪一抖,敲在他腿上,都幸庆道:“幸亏是枪,若也是刀,倒难抵挡他这怪打法。”
不料,那王二小翻了跟头又追,大吼一声,跃到跟前,随即用另一只胳膊扛着刀背划至,再次迫走军官。
狄阿鸟喊了一声“停”,问大伙:“若是在战场上,这刀法可以用拖枪破得?”众人看那王二小在一队人中无出奇之处,心中大惊,问狄阿鸟:“这是什么刀法?”
狄阿鸟笑道:“博家刀法,由我所创。”
李思广联想到他的“破马枪”,不动生色地掖过衣袖,朝夏景棠看去。夏景棠面孔很难看,脸筋一刻也不停地动。他慢吞吞地说:“我虽然没有见过这刀法,却见过类似的练兵法门。且据说是一少年恼恨武艺难学,别辟捷径,只反复练习几个动作。原以为它必然失传,不想却重现在博格大人手里。”
狄阿鸟扑闪眼睛,暗道:还有一个像我的少年?他笑道:“怎么样?只要你答应我区区条件。我便能保曾阳无恙。”
夏景棠说:“你说来听听。”
狄阿鸟信口道:“第一你得听我的。”
夏景棠犹豫了一阵,委婉地说:“若你不胡作非为,计谋大好,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听。”他豪迈地笑两声,挥挥手,说:“你还有什么要求?”
狄阿鸟心情激动,极力控制住自己的腔调,一字一顿地说:“让李大人把副职让给周团练使。”
夏景棠只当自己耳误,等确信了,便推托说:“这是朝廷的任命,我怎么左右得了?”
一圈人早就看不下去了,借机跟着喊打。
唯有李氏父子颜面大失,不知该如何收场。
狄阿鸟却更无礼地要求,强要说:“你现在问问他吧。问他能不能让!”
李成昌大怒,拂袖而走。
夏景棠翻脸拒绝:“你太过分了!我看得起你,不过是看在你岳父的面子上!”他大喝道:“来人哪。把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给我抓起来。”
狄阿鸟见他翻脸,转身去了一席,抓起一个酒碗……韩复和龚山通几乎同时大叫:“不可呀!”
狄阿鸟却在心底打转,一可惜声喊:他几乎把我要的都给我了。一声低哼:为什么偏偏不想救我大哥?被我岳父收买了吗?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手里举了一个碗。
恨意终于烧成熊熊大火。
碗却依然被摔到一块石槽上去了,清脆响亮。
狄阿鸟对着里厢,挣着青筋咆哮:“祁连!”随着墙里墙外的埙声,衣甲哗啦啦地响个不停。众人无路可投,只好四处投看,见得院门刹那紧闭,四周冒出许多的弓箭手,纷纷端着赤手悔恨:“他投敌啦!”
李思广却猛地一捶脑袋,吼道:“怎么真是箭筒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