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武帝再施一礼，转身向霍去病沉喝道：“跪下！”
霍去病可能平素少见我如此疾声厉色一时呆住，面露不信之色道：“大将军？”
我再次高喝：“跪下！”
霍去病无奈跪倒。
我冷喝道：“先秦人物，大多个性张扬，率性敢为，虎虎生风，却甚少明主辱臣死，忠君爱国的道德理念。你与其何似也！”
霍去病高叫道：“大将军，我没有……”
“住了！苏秦张仪这些无耻黑心的纵横家如是，豢养着万千门客野心勃勃的战国四公子如是，仅感怀知遇之恩就扑杀本国君主的刺客专诸，聂政如是，一边哀叹着“日暮途远，吾故倒行而逆施”一边为报家仇而荒唐到亲率敌国大军攻灭自己祖国的奸臣伍子胥如是……而我华夏最强战将吴起亦如是！”
武帝插言道：“张卿如此教徒却也言过其实，以朕观之去病实无此意。”
我回身谢道：“谢陛下不怪之德。然臣以为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防微而能度渐。”
武帝摇头道：“昔者孔子有云‘以貌取人，失之子羽。’诸国以德取人，失之吴起。今朕不愿以性情取人而失之霍去病，徒为后世所笑。卿如此训徒之法，朕不取。”
见武帝如此回护，霍去病耸拉的脑袋再次扬起，一脸志足意满之色。
武帝斜倪了我一眼向霍去病笑道：“你还不快谢过你师父？大将军恐朕日后鸟尽弓藏，在救你这条小命呢！”
我猛的一窒，慌忙行至霍去病左侧与其一同跪下谢罪：“臣实无此意，只为让此子知些礼仪。”
武帝笑道：“大将军请起，朕知你心意。不过是要霍去病也如你和卫青般于利刃之上覆以薄绢罢了。去病你也起来吧。”
我起身默立不再出言。
武帝道：“张卿且不闻凡事不能一蹶而就吗？教徒亦非旦夕之功。朕只作壁上观，你师徒继续吧。”
霍去病早按耐不住，破天荒向我拱手施礼道：“师父，我华夏千年来名将辈出，为何您却说吴起乃最强战将呢？”
一旁的武帝亦露出观注的神色。
我徐徐道：“凡为将者，攻必克，战必胜，以弱击强胜者皆可为一代名将。我华夏千年可为名将者不过屈屈数人。孙武、孙膑、吴起、战国四将、项羽、韩信。其中以孙武最精于兵法，孙膑最长于智谋，项羽最为勇猛，韩信最勤于筹算。但若论及真正才识却均逊吴起一筹。你且看，吴起不论流落到哪个国家，只要被委以重任，其国必势力大张，以不可言传的速度迅速富强，至于攻必克，战必胜，不过是小道耳。”
一旁武帝听得频频点头，霍去病欢喜叩拜道：“谢师父指教，还请师父再明示弟子伐南之举。”
我伸手拉起霍去病，直视他道：“你适才所言，我大汉依秦时旧路，击桂林，通灵渠而至南越，以我大汉国力本无不可。若我领军二十万严加整训，三年之内必至以大功！然其策与民无益，故不取。”
霍去病一脸不解之色向我问道：“然师父以为开通江河，劳民百万反有益于民吗？”
我笑着拍了拍霍去病的肩膀道：“若非担心劳民太过，我本打算连大河水患一并消除。你可知我大汉几岁一大旱，几岁一饥荒？”
霍去病摇了摇头。我继续道：“每太岁当位，其年多大旱。如此算来，我大汉六年有一次大旱，十二年有一次饥荒。每至此时则流民无数，此为国家动乱之本。而今开渠以通江河，将使大规模廉价运输成为可能，此举将打破民谚百里不贩柴，千里不贩粮之说。从此我大汉水旱之灾将大为缓解。秦时李冰曾劳民无数，筑都江堰，其民多诅咒，而今巴蜀之地民再无流徒之苦，黔首又多感其功，立像春秋祭拜。而今我大汉通江河之水，后世必多感念我等今日之劳也。当然开渠亦可以利平南战事，然此举如我所说，只是小道耳。”
武帝击几长叹，倏的起身行至我身旁道：“朕以为卿之武略更胜吴起，有卿为朕经略天南，朕高枕无忧矣。”接着转向霍去病道：“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亦唯有如此，你异日才可达至张卿之境界。大将军之言，你须牢记在心，不可再胡乱顶撞，否则朕必责以重罚！”
霍去病郑重行一军礼道：“诺。”
武帝接着转向我温言道：“朕本以为卿或惧伐南越遇困绝而兴渠，却不想卿有此等深意。朕亦受教了。”
我肃容道：“臣不敢居功，若无石师教诲，陛下知遇臣何能有今日？臣受陛下如此大恩，此生必为我大汉兴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武帝面露喜色笑道：“如此，朕回宫了。你们师徒慢慢的琢磨如何将兵吧！韩嫣，回宫！”
我与霍去病目送武帝车驾远去。霍去病突然问道：“师父，我还有一事未解。”
我点头示意继续。霍去病道：“小子无知，可既然师父如此惜民，却又为何要四处征战，徒伤民力呢？”
我喝道：“问得好！你与我同来！”说罢，我回身牵过马匹一跃而上，向霍去病道：“来吧！我告诉你。”说罢，我策马向西疾弛而去。霍去病携众亲卫连忙跟上。行至一座小山顶我急勒马，伸出马鞭斜指远方向霍去病大声问道：“那是什么？”
“是长安城。”
我摇头道：“不对，那是我大汉千百万黎民！那是天下苍生！我辈男儿，战！要为大汉兴盛而战！战！要为百万黎民安康而战！你懂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