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刘管事正要阻止,秦楼一把挣开他,此刻他心中正有一种莫名的怒气在作祟,这多少让他有些失去了冷静。
那团墨汁泼在墙上,开始向下淌,秦楼一步跨上前,猛吸一口气,吹了过去,却见墨以泼处为干,墨随秦楼气息而走,形成一段树枝,遒劲有力,秦楼接着以指代笔,蘸墨在那些枝头轻攒。
秦楼并未学过丹青之技,但在北方之时,他便酷爱腊梅。每到冬季,便常以树枝在雪地画梅。年纪稍长,便学会以口在纸上吹墨梅,而今日在墙上吹墨,却是第一次。
众人看秦楼在墙上乱涂,纷纷摇头不屑,龙子游也暗哼一声。唯独胡八道,倒是一脸认真,仔细盯着秦楼一举一动。
墨干之际,秦楼也收手而立。
众人皆哗然而语,“这也算作梅?枝不像枝,叶不似叶,墙壁被那些墨迹弄污,糟蹋了这墙壁。”
胡八道叹道:“好一副墨梅之图,比那些所谓的才子的狗屁玩意儿强十倍百倍!”
秦楼遇知音之人,投以感激目光。
龙子游暗道:“这胡八道却也真的胡说八道,他本针对我而言,只是这图如此不堪入目,却被他如此吹捧,心中怎能咽下这口气!”
于是道:“恕在下眼拙,只是在座诸人却也未看到这‘画’的精妙之处!”他故意将“画”字拉的很长,语调十分刻薄。
方才作画之时,秦楼将满腔情绪发泄在墙壁之上,画毕,心中抑郁一扫而空,心道:“秦楼是何等人物,怎能为这些儿女情长之事烦恼,却也不应该!”
闻龙子游刻薄之言,秦楼也恢复往日傲气,道:“在座之人,能看懂之人,自然已经懂了,看不懂之人,便说了也徒然,对牛弹琴耳!”
刘管事见秦楼一个下人身份,竟说出如此傲慢无礼之言辞,大声喝道:“秦楼住……”
秦楼回头看了刘管事一眼,刘管事觉得秦楼似乎变了一个人一般,竟然住口不言,秦楼端起一壶酒,仰头而尽,待得最后,秦楼将一口酒喷在方才所作之画上,道:“秦楼少加孤露,为人耿介,性独好书,又纵逸来久,情意傲散,尝慕长卿、相如之风,高武穆、文山之节,极恶矫情之辈,今日事端由秦楼一人引起,若要追究,冲秦某过来便是!”
说罢将壶掷于地上,大步而出。
阿青见秦楼刹那间仿佛换了人一般,心中又惊又喜,跟着出去。
宋执事这时出来道:“诸位,那不过是一癫子罢了,莫要那个疯狗扰了酒兴!”秦楼此刻走出不远,闻得此言,冷笑一声,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胡八道气道:“跟一群疯子饮酒,吃着也无趣,老子也走啦!”
刘管家道:“还不来人把那墙壁粉了!”说罢便来人,准备粉刷那墙壁。
却听一声喝道:“住手!”
声音方罢,便见朱厚显满脸怒气走上厅来,原来送琴真回房之时,朱厚显返折回来,本要在诸人面前重举秦楼,又觉如此太过于矫情,此时正巧龙子游出来献艺,便目睹整个经过。
宋执事满脸陪笑,“小宁王,小的经营不甚,竟混入一个疯癫之人,扰了客人雅兴,确实不该,我这便叫人去将那人拿下,交给小宁王,要杀要剐,任凭处置!”
朱厚显道:“龙子游,你的画作的不错嘛!”
龙子游心中一喜,被小宁王夸奖,方才不快一扫而空,连忙恭敬道:“多谢宁王夸奖!”
朱厚显微一摆手,“但不过只是形似罢了,拿在市面之上,却也算是中上之作,若要神似,比那副却要差远了!”
龙子游心中咯噔一声,再见秦楼那副画,却也无甚奇特之处,厅中诸人也纷纷诧异,朱厚显面色稍霁,立于壁前,叹道:“二弟,若你来助我,大哥又有何愁?”
宋执事上前道:“这画……”
朱厚显道:“十万两!”接着又补充了一句,“黄金!”
这时众人均忍不住大声喊了出来,只听小宁王道:“十八飞骑何在?”
此话一出,便听得一众人喊道:“在!”
话音未落,大宁府十八飞骑整齐划一,立在朱厚显身前。朱厚显道:“拆掉此楼,独留此壁,雕金镂银,立牌志之!”
说罢,朱厚显一掌劈去,墙壁自底部裂开,而秦楼之画丝毫无损,却见朱厚显将墙壁倒置,那副墨梅之图,现于众人面前。
那幅雪压墨梅,让人如置身冬日,那点点痕痕,正是一片片雪花,寒梅却在大雪之中,临寒独吐,任凭风吹雪压,傲然而立。在座众人只觉一阵寒意袭来,忍不住去拉身上的衣衫。
诸人正震慑于秦楼之作之际,却听一声轰隆,天香楼竟倒塌下去,而在座之人,竟然无丝毫损伤。待众人醒来之时,却发现自竟置身街上,外面群丐纷纷望来,却不知发生何事,一脸茫然之色。
朱厚显大声道:“仲尼尚不羞执鞭,厚显愿为之驱!”说罢便着人通知琴真,自己朝秦楼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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