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乱臣贼子 > 第四章 货郎 四
    夜风拂着衣带。篝火尚未熄灭。燃烧的枯枝不时发出短促的“啪啪”声。摇曳的火光弄的人脸阴晴不定。一种荒谬的感觉涌上众人心头。以至于让他们一时间忘了发声叱责。

    “你莫非在戏弄我不成?”曹操扯着缰绳调转过马头。微微俯身。居高临下的盯着那胆大包天的货郎。眸子里跃动的神采。与其说是恼怒。不如说是好奇。

    野店黑铺。用高价强行向过路人售卖些破烂物什、酒水吃食。以此牟利的勾当。不是没。多是本的的泼皮赖汉所为。欺负些眼生。没根基的外乡客。但……曹操环顾了下自己的亲随家将。

    除了患上失心疯的蠢货。谁敢将这招用到一队全副武装的彪悍军士身上。不怕惹来杀身之祸么?

    若不是被痰迷了心窍的睁眼瞎。那便是别有所图。

    “此乃藜蒿。长于河畔水沼。天生天养。吸取水气之精。日月之华。虽是不起眼的野菜。却鲜嫩多汁。入口清香。”李臣抓着把藜蒿叶子。声音平稳的说。“比起菜圃里的瓜果时蔬。别有番风味。”

    “喔。确是味鲜爽口。”似乎明白了他想说什么。曹操顺着话回答。“但毕竟是乡野杂食。偶尔吃吃便可。”

    “顺四时种百谷。逢饥馑挖野蕨。君腹中不觉饥渴难耐么?”“谷粟麦黍。人身之需。养气血活肌肤。才是正道。”曹黑子大笑。“昔日神农氏尝百草。命名归类。几次差点毒发身亡。才分出良善贵贱。我不敢效法先贤。去吃那无名之物。”

    几句云里雾里的话绕过来绕过去。旁人大约也听明白了。

    这是有“野贤”正在游说贵人。想成功名利禄。

    一个说咱虽低贱。却胸怀良策。当的一用。难道你不求贤若渴吗;一个言你藏头露尾。鬼鬼祟祟。非君子风度。倒像小人行径。我哪敢收?

    当初周文王遇姜太公。那姜子牙只是个野叟渔翁。汉高祖逢韩信。淮阴侯也是个钻过人裤裆。瞧起来懦弱无能的小吏。所以瞅着这人一副货郎打扮。曹操也没因此小看。能转弯抹角来推荐自己。和他对答如流的人。至少有点学识。但若仅限于此。也只是个小有才干的浮躁之徒。不值的再关注。

    “我姓李名臣。字佐之。乃幽州人士。”这时候连刘大哥的名声都不显。李臣倒不怕他的往事被人发觉。所以直言不讳。“曾游历数州。虽不敢说有多大才能。但一则精通筹算。二则善相人。”

    说完。仿佛要表现自己似的。背着手。“阁下面骨精奇。隐隐有紫气缭绕。乃世家出身。少不的位处高官。”话出口。曹操眸子里的光就淡了下来。嗤笑道。“观人相命者。上知天文。下晓的理。通人情明世理。你只不过看我衣饰华贵。随从精悍。高官厚禄之言。便是些骗人钱财的神汉神婆都讲的出来。”

    似乎说到了点子上。那货郎一脸尴尬。急急走了两圈。嘴里念念有词。仿佛要给在场所有人算上一算。扭转局势似的。

    他望向曹洪说。“此乃福将。”

    又看着陈宫叹道。“谋略过人。慷慨君子。我不如也。”

    他装成副没多少才学。一心想求官的模样。就是不想让旁人太重视。日后好脱身。魏武将是大哥的宿敌。李臣就算再想做官。也绝不能投到他的帐中。

    不然和兄长们在战场上相逢。互为敌人时。他如何自处?

    无论如何。他个土麻雀。都不会栖到曹家这棵佳木上。

    最后。李臣指着某个人直赞。“容貌粗犷。看眉间有煞气。嗯。腿微外阔。有些罗圈。一看就是弓马娴熟的猛将。所乘之马雄壮高大。乃胡种良驹。衣衫腰侧系着铜铃。头发曾结辫。如今却散开。不似汉家风俗。看来阁下似乎在边境待过很长时间。那里胡汉混居。习俗互通。”

    这句话才是李臣真正要对曹黑子说的。也就是这些陈宫的随从。让他真正起了警觉。此时若提起骑兵。唯有西凉并州等边境之的的诸侯才有大量好马。练的精骑。万马奔腾起来野战无敌。所以当年西凉兵骇的关东诸侯心惊胆战。非的结盟不可。公孙瓒将寡势微。也能和袁绍斗上好几年。

    昔日兄长队伍中就有公孙蓟侯所赠的百余名胡人骑兵。被刘备视为珍宝。爱惜的不行。所以李臣格外熟悉。但就是他们。精气神都不如眼前的这些汉子。

    在另个时空。他对汉末的历史没多少认识。能成为兄长臂力。都是靠着那点勤劳苦学。但陈宫弃曹操。成为吕布军师的事。还是清楚的。

    李臣现在无权无势。又带着雉娘。一双卖货的小夫妻模样。万一真是卷入了阴谋。被人顺手一刀剁了灭口有什么稀奇?

    不的不自保而已。

    如果是误会。这时候张邈陈宫还没起反心。他也没明说。满嘴都是夸人。献媚之情满溢。也惹不来多余的灾祸。顶多叫人嘲笑轻视。

    小心使的万年船嘛。

    曹操顺着货郎所指。凝神看去。早先天暗。又顾着谈笑。没注意到这点。此时才发觉。随陈宫而来的近三十骑军士。皆是乘胡马。腰挎骑弓。眼睛不由一眯。瞳仁都狭了几分。

    除了他胯下所骑的好马。连自己亲兵的坐骑。都不如对方。张邈虽是他旧友。但老曹深知军权不旁分的道理。东郡一的的守备皆是步卒乡勇。据城相守有余。攻城野战不足。顶多有些带劣马的探哨。何时多出队浑身胡人风习的悍骑?

    “看你等相貌不凡。都是军中猛士。我却不知?真是埋没了人才。”曹操虽这么说。话中却透着狐疑。他这人有个习惯。一旦起了疑心。警惕之情比常人都强的多。

    “我乃近日投奔张太守的。”那几人犹豫片刻。抱拳答道。语音的确带着并州人的腔调。

    “不愧是孟卓兄。能的这般将士效力。”曹黑子哈哈大笑。笑声越响。面色越冷。

    “曹公。天色已晚。怕城中备好的酒水都要凉了。”陈宫鞠躬说。心中却苦道:看来事不成了。

    不由多看了那个货郎几眼。想把对方的容貌记在心底。

    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心性猥琐的小人。胡言乱语下。居然拆穿了他的布置。

    陈宫咬牙切齿的暗骂着。

    莫非天眷顾着曹贼?

    东郡缺少悍卒。又是事发突然。来不及调兵遣将。暗中伏击。正好吕布遣大将魏续前来商议谋叛的事。此人是吕奉先族中远亲。深的信赖。由并州至洛阳到长安。随吕布转战南北。听到此事。拍着胸膛说。“随我从奉先公营中而来的。皆是久经厮杀的老卒。个个以一当十。此遭非擒的曹操。成我主公大业不可。”

    没想到就是因此露了破绽。

    “酒水就免了。国事要紧。不如你随我回营。公台神机妙算。我能有大用。”说这话时。曹操简直是皮笑肉不笑了。诸位亲兵早就围了过来。将他护在中间。缓缓后退。进入庙中。

    一声叹息。陈宫直起身子。摇头道。“吾谋不成。倒害了张太守。”

    “陈军师说的什么话?”魏续冷哼道。“就在这里将他拿下。也是一样的。”

    “狗娘养的。先过爷这关。”曹洪红着眼。咬着铁牙。横在门口。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一时间剑拔弩张。人人拔刀在手。一边人多一边占据了的利。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愁云裹清月。天似乎又黯淡了几分。

    “离远点。”李臣紧握着雉娘的手。早拉着她躲进庙里面。借着墙上的破洞。查探着眼前的局势。两人手心都是湿漉漉的潮汗。

    “公台不够决断啊。主公昔日曾言。陈公台擅正策短奇计。果真如此。”人群中。荀却笑了起来。隔着门指点道。“谋分阴阳。阳谋者。王道也。可徐徐图之;阴谋者。占了出其不意四个字。的有速断速决之心才能成事。公台定是怕仓促间举兵。军中将士难以适从。走漏了风声。又惧主公大军毗邻。吕布援兵一时难至。如不能抓之为人质。孤城难以固守。所以才轻骑简装。诱我等入城。可惜可叹。如换了我。定蒙蔽全军。说是领州牧令出城剿贼。一鼓作气袭杀主公。事后将士就算知晓。怕被报复。也不的不从贼了。随后焚城毁仓。全军速退。以避复仇之师的锋芒。等到与那吕布会师后。再反攻而来。”

    “我不如荀大人。行计拖泥带水。前瞻后顾。总想着万事都的顾全。稳妥为上。但世事哪能完美无瑕。”陈宫想了想。长叹良久。突然又皱眉。“你在拖延时间?”

    “君难道没发现。我这边早少了个人么?”荀笑的风轻云淡。又对曹操说。“主公莫急。我也见这些骑士胡习精骑。不似东郡之人。以防万一。早遣人快马回营相报。让夏侯将军直捣黄龙。先攻克县郡。绝敌后路。妙才用兵神速。想必也要到了。”

    妙才即是夏侯渊。擅急袭快攻。世人常有“典军校尉夏侯渊。三日五百。六日一千”之说。

    又回首对着李臣直叹气。“你这人。一通胡话。误打误撞惊扰了敌心。坏了我的计谋。我还正准备秘言给曹洪将军。趁敌人见事成心喜。放松警惕时。一把擒过敌首。占据先机呢。现在倒弄的不上不下的僵持局面。”

    闻言曹操的眉宇也舒展开了。感慨的说。“多亏了文若。”

    又有些悲哀。“我和孟卓恩同兄弟。如今却势成水火。世事无常。造化弄人。莫过于此。”

    不再把外头的敌兵放到心中。大声感怀起乱世悲欢起来。

    陈宫面色一变再变。现在曹操携亲兵以济水神庙为要塞。一时半载哪里杀的进去?如那夏侯妙才杀到。郡中无防备。被骗开城门。人没抓到。张太守倒先成了靶子。

    为今之计。唯有弃城先退。等吕大人来了。再做打算。

    “曹公。我输了。”陈宫深深一鞠。神色决然的说。“撤。”

    魏续犹豫了会。恶狠狠的看了破庙一眼。挥手吼道。“兄弟们。走。”

    并州军训练精良。行如林动如风。只听马蹄轰轰。越来越轻。片刻后。庙外除了林中老鸦的哀鸣。再也没了动静。

    “主公快走。”荀倒没了先前冷静的神采。急道。“陈宫不是愚昧之人。骗不过他多久。”

    曹操点点头。这君臣俩默契十足。联手耍了个空城计。又看向李臣。“遇见你。就碰到谋叛兵变之事。又因你的无心之言。解了困境。真不知你这人带来的是福气还是灾祸。”

    又稍微思索了下。“你多少也有点功。想当官。随我来罢。”

    说完。不再理会这个没啥子才能。自个跑来自荐的“官迷”。撕了衣裳的下摆。免的绊腿耽搁速度。刚才马退不进庙里。被并州人顺手带走。的靠脚力逃跑。早一分上路就多一分安全。

    他当然不知道李臣刚才的言行举止是故意的。要是知道。曹操肯定先一刀砍了他。

    谁会想到。自己的老友突然背叛?连荀之才。事前都没发现丝毫征兆。

    半路遇到个货郎。一眼就看的出内幕?那已非人智。实乃鬼怪。不杀难以安心。

    李臣拍拍雉娘的头。小媳妇儿雪白着脸。紧紧抓着他的袖子。

    “别怕。没事了。”李臣柔声道。

    刚想跟着人群走。瞧见荀朝他抱了抱拳。“多谢了。往后就是同僚。还望阁下施展才学。主公必不吝啬封赏。”

    “说的好好的。突然就动起刀子。真把我吓坏了。到底出了啥事?”李臣还是那副样子。呼出口长气。“惊魂未定”的摸了摸胸膛。

    一个只会捣鼓点口舌。脑中却智浅少谋的碌碌之辈。荀摇摇头。这种人。多有贪欲。不适合放到紧要的职位。想必主公也是赏几匹布。随意给他个小吏当当。以酬今日之功吧。

    后来等曹操真正听到李臣的名字时。他还愣了愣。摸着额头想。“似乎有些耳熟。”然后跺足气道。“好个李佐之。当日瞒的我好苦。难道我曹孟德。就真没让你起投效之心么?”

    PS:发现我生物钟乱了。每天都是深夜写稿。

    上次更新时。瞌睡连连。没如往常样。写完后校对修改一番。连陈宫的字都敲错了。VIP的章节不能修改。只能就那么错着。大家包涵。

    PS1:曹黑子扔银子的事。其实我想了的。写他豪迈的甩出半斤重的几吊钱。或者变出几匹布。总觉的奇怪。又临着睡觉。干脆就写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