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人的炮兵再次将炮弹倾泻到河西战场上,狡猾的炮兵指挥官吸取了往日的经验,采用炮击一轮就转换阵地的战法,避免被武毅军估算出放列阵地,招致报复性打击。
随着右翼威胁的暂时消除,火力连逐渐拉成一条弧形的战线,弧线的最高端,就是高连山所处的堤坝在桥头的开口位置。此时,他和他的机枪班正遭到敌人从堤坝上和桥头阶梯处的两面攻击。
不出李焘所料,堤坝上确实有一个机枪火力点,机枪喷吐着火舌,将高连山等人压制在一个凹处,难以调整射击阵位,压制从桥头涌上的敌人。如果不能阻止桥头处敌人的冲击,今晚的进攻战斗将全盘失败!火力连所有人就不得不退回出发阵地。
也正是身处凹地,重机枪火力不能发扬的同时,却也在洋人的炮击中保存下来。
堤坝下的洋鬼子“哇呀呀”地沿着台阶向上冲,还没有展开就遭到一阵机枪射击,不得不撅起屁股趴在地上还击,后续的人则继续涌来,又同样地被压在当地。人越积越多,在军官的组织下射出的排枪也越来越密集。最严重的是一部分敌人正缓慢地匍匐前进,一米米地缩短与高连山等人的距离。
高连山几次想将射击阵地调整到稍高处,却立即遭到堤坝上敌军机枪的拦阻射击,不得不打消了念头。
危急时,后续爆破组和保障排一个班上来了,一通手榴弹打出去,敌人在一片爆炸声中忙不迭地向后退。无论是日本兵还是印度兵,他们都被突如其来的“炮击”搞懵了,表现得跟英军华勇营一模一样。
高连山感觉正面压力稍轻,立即调转枪口向堤坝上的敌火力点射击。
敌我两挺机枪距离七十来米远对射,子弹拖着明亮的轨迹飞来飞去,都试图压制、消灭对方。这样的对射,注定了是高连山吃亏,他没有完整的掩蔽发射阵地,也没有良好的射界,只能硬扛!
“嗵嗵嗵!”侧后,一挺机枪吼叫起来。
“高连长,狗子来了!”一名战士认出了不远处的机枪射手。
高连山拉了那战士一把:“你来打!”机枪停顿了几秒时间后再度打响,高连山趁机冲着身后吼道:“爆破组,愣着干啥?上去!炸了狗日的机枪!”
三名战士立即散开,成一前两后的队形向堤坝冲去。黑夜里,敌军机枪的闪光就是最好的目标,三名战士几乎不用费劲儿就能在己方两挺机枪的火力压制下迂回接近敌人。
桥头阶梯处又响起排枪声,一阵枪声刚过,日本兵就在“牙给给”的命令下蜂拥而上。
高连山立即指令射手转向压制日军,堤坝上的敌机枪则趁机用娴熟、准确的射击技术压住苟来顺的机枪,接着,堤坝上闪出几朵步枪射击时的“黄花”,正在发力冲击的一名爆破手被击中,晃悠了几下软软倒地。另一名爆破手则一个前扑,翻滚两下后改为匍匐前进。
“狗子,你他娘的咋打的!?”高连山狠狠地高声骂道。
苟来顺不敢也没有精神去回话,并没有多少重机枪射击经验的他,此时只能全神贯注地盯着不断抖动的立式表尺(照门)和模糊的准星,可是黑夜里那东西在震动中怎么也看不实在,机枪的射击精确度自然难以保证!
高连山那边情况很不妙,新换上的射手也是如苟来顺一般,无法发挥机枪压制火力,连长只得再次亲自操刀,也就没再喝骂狗子了。
堤坝上的机枪、步枪来回地向匍匐前进的爆破手、苟来顺的机枪阵位射击,让两个方面都陷入危机之中。
李焘布置了对俄军方面的防御后立即转到堤坝这面。预定的十分钟眼看就要到了,叶长生营将准时发起对俄军的进攻,以便给正面争取一些巩固阵地的时间。如果桥头这边不能有效打垮敌军并转用兵力夹击俄军的话,叶营的进攻就将是一场灾难!要知道与火力连相比,叶营的兄弟们没有接受过新式步兵战法训练。
“来顺,我来!”他一把拉开着实吃力的苟来顺,蹲到机枪后把住握把,借着月光找到照门和准星,锁定敌军机枪的闪光扣动扳机。
“嗵嗵嗵!”一串子弹在沉重的金属撞击声中飞出,枪身一阵颤动,立式表尺也跟着一阵轻晃。李焘松了扳机,等表尺略微稳定后,再次瞄准一个长点。老古董的马克辛就这臭毛病!枪身不牢靠,立式表尺更不牢靠,要准确射击就必须给枪身以稳定的时间。没有多少经验的苟来顺打不好这枪也是正常。
“糟了!”苟来顺在一旁突然喊道,他看到第二爆破手许久没有动静,估计……
操纵机枪的李焘无法纵观全局,此时只得喊道:“换人上去!”
“是,营长!”苟来顺随手抓起一个手榴弹,冒着腰就向前冲,冲了几步后回头大喊:“营长,记得狗子在山西老家还、还有老娘!”
“狗子!”几个战士失声大喊,随即将手中的马枪打得“啪啪”作响。
苟来顺拿着手榴弹一阵猛冲,随即又是一阵匍匐前进,尽量地在弹坑和天然凹处中闪转腾挪。营长的话他是记得的,战术动作不能走形!保存自己才能消灭敌人。此时的苟来顺异常的冷静,眼睛死死地看着前方敌人的火力转换情况,身体随时地根据敌火情况移动或者冲击。
李焘努力将二柱子和苟来顺的印象从脑中抹去,尽量让手中的机枪打得准确一些。不过,他的射击技术并不比高连山好多少,也就比苟来顺多知道一些窍门罢了。他是炮兵!
苟来顺摸到爆破手身边,却见这兄弟的头已经模糊了,鲜血和脑浆混合着呈现出一种奇怪的褐色。脑后辫子根处已经没了辫子,想来是子弹洞穿大脑后连带着头骨一起蹦飞了。
炸药包还在,还紧紧地压在这兄弟的肚子下。苟来顺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子,将炸药包拖出来夹在腋下后又看了看死去的兄弟,在敌机枪火力短暂停顿的瞬间猛然起身,飞快地疾跑几步又立即卧倒向右翻滚。
子弹“噗噗”地打在苟来顺身边,却显然落后了他的动作。
堤坝高于河面却并没高出河岸内部多少,不过敌军重机枪掩体是在堤坝之上,又为防范火炮抵近射击,从而略微后退布置,以便在射击水平线上只露出一点来。这样,也造成了机枪掩体的正下方有一个颇大的射击死角。如果是白天,这个死角可以由阶梯处步枪火力来弥补,可如今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苟来顺摸到敌机枪掩体下,他能听到洋鬼子在“哇啦咕噜”地喊叫着什么,不过此时他可没有兴趣听这搞不懂的声音。站起身,将炸药包塞在机枪掩体的麻袋缝中压牢实,寻了拉线捏在手中,回头看看退路,了然于胸后猛地一拉引线,信管被激发了,嗤嗤地冒出青烟。
八秒,营长说过,只有八秒的脱离时间。没有具体概念的苟来顺知道,拉了引线就得撒丫子快跑!
刚跑出十来米的距离,苟来顺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喊声:“卧倒!”
本能地一个前扑,他刚刚卧倒在地,就听身后一个霹雳炸响,强烈的白光将眼前的一切物事耀得雪白一片,而身体下的土地好像是活动的一般,狠狠地砸了他一下,让他的胸口不由得一闷,顿时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苟来顺晃晃脑袋,总算看清楚几个兄弟张着嘴不知喊着什么冲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