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手可够狠的,马龙潭的后脑勺处竟然渗出一丝鲜谁叫马龙潭练过把式,平时丁一想砸他也砸不到呢?这次为了一次见效,劲儿是使得大了一些。
唤来卫兵,将马龙潭托付给他们后,丁一集合起全体连以上军官,就在小小的山头上开了一个现场军事会议。
“……二纵队的行动不用想都知道,在江左支队率先突围后,对岸俄军紧紧追赶,此时必然在争夺桦树甸子。二纵队上来,只能分兵一部协助桦树甸子的防御,这么一来,能够用于山口方向的兵力不足,难以撕开俄军防线,接应我纵队突围!情况就是这样,大家看怎么办?老辈人有句话,靠天不如靠己,活路还得咱们自己来找!”
参谋官话一讲过,场面反而冷清下来,浑然不是平常军事会议那般的七嘴八舌、纷纷建言的热闹劲儿。
黑夜里,丁一看不清楚众军官的神色表情,却能清楚地感受到一些东西。二团在一个下午的战斗中折损了一半人马,团长鲁仲良、五营长杨万魁以及六名营连主官阵亡,连续三次向南的突围战斗失利,可以说在这个夜里,一纵队二团的士气正处于绝对的低谷之中。
“突围!只能突围,坐地等死的不是无疑新军!”丁一跨前一步,更靠近了军官们道:“兄弟们,别忘记我们的身份,别忘记大帅还在辽西等着我们地消息!二团白天的战斗是失利了。可是我们还有一千人马,还有机会找回丢了的脸面!谁要他娘的灰心丧气,谁就把脸揣进裤裆里装孙子,干脆投降老毛子去!”
“不!”齐家芳失声喊了出来,参谋官的话太恶毒了,居然让人去投降老毛子?!
“不?那你给老子想个办法出来。生路在哪里?”丁一斜眼看着齐家芳。
“突围!”齐家芳捡了丁一刚才说得话。
“哪个方向啊?”
“主峰!”齐家芳指着北面的西老爷岭山,回答得有些没底气却还是声音洪亮。
丁一暗想,马龙潭和齐家芳都认为主峰是首选突围方向,看来不是偶然地啊!嗯,他们都是存了整体突围不成就化整为零打游击的心思,那么一来,似乎总能突出去一些兄弟?不,不对。此时的情况跟以往的经验并不重合!
四营长熊成语气平淡地道:“参谋官,不能向主峰突围。”
“说出理由。”
“今日作战,俄军指挥调度得当,传令及时,火炮反应很快,原因何在?敌军指挥部发挥了作用,协调了步炮部队的行动。纵观战场,能够俯览全局的地方只有主峰,那么俄军指挥所在主峰的可能性极大!试想,目前俄军在兵力绝对优势的条件下。会否加强主峰方向防御,一确保指挥官安全,二阻挡我军进入老爷岭群山游击呢?肯定会!因此向主峰突围等于……”熊成打住了话头,后面那几个字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嗯,确实是自寻死路!”丁一点点头,将熊成没说地话补上后。沉思片刻又道:“我们必须考虑二纵队增援接应的因素,必须考虑地形和我部战法特性的因素。从目前来看,主峰方向去不得;山口方向敌军占据绝对地利,且有火炮直射支持,依靠轻步兵攻击,很难成功!松花江方向难以逾越,只有回头,拼命打出一条血路。才有可能突出重围。现在,我们要计议、尝试一个武毅新军主力在奉天没有使出的一个战法——滚动突击!”
丁一向山头南面走去,军官们也自觉地跟着。
“河滩上地势平坦,俄军拥有火炮。肯定会想不到我纵队会放弃山地再下河滩。而黑夜里,直射火力很难奏效,其实看起来危险的河滩在此时反而安全。最重要的是,河滩可以供我们摆开队列,实施滚动突击作战。作战面不要大,咱们只有一千人马,就摆出两百米左右的作战面,以三个主攻梯次、两个助攻梯次,集中全力向老毛子阵线的一个点上狠砸,老子就不相信老毛子会是铁打的?!奉天城内,周鹤鸣的巡警队是轻步兵,他们能够破开城门送出老百姓,咱们游击军在这野战条件下,难道砸不开一个突破口?你们说,咱们能不能?!”
“能!”有了现实办法突围地众人顿时勇气倍增。
丁一凝视黑沉沉的南面山坳和河滩地一阵子,转身面对军官们道:“那么,现在咱们恰好还有五个营连军官、一千号人。在原建制基础上整合为五个突击梯队,一个梯队两百号人!子夜时分各部整理完毕,向我报告!执行!”
齐家芳跟着其他人应答一声,却在走了几步后转身接近丁一,压低声音道:“参谋官,三连、七连今天向南突击了两次,地形最熟,第一梯次就用咱们,行不?”
丁一默默地点头,在主动争抢首轮突击任务的齐家芳身上,他能看到士气已经在营连军官们身上恢复,只要战斗编组工作一开始,主官们一交代战斗目的和任务,相信所有兄弟都能恢复斗志!
他拉过齐家芳,低声道:“七连长,你的任务不是这个,来,我跟你说……”
黑夜中,紧张的战斗序列编组工作有条不紊地悄悄展开。
西老爷岭山腰处地俄军指挥部内,鲍罗克涅夫少将悠闲地吃着迟到的晚餐,时不时地与苏鲍齐上校说笑两句,气氛轻松得有些不像话。
“……宽城子是个好地方,我认为比吉林城更好一些,当然,南边的奉天城会更加理想。能够在旅顺和宽城子拥有一处合意地住宅。我想,在满洲的生活会比在西伯利亚舒服得多!”
苏鲍齐上校见少将的心情不错,忙逢迎道:“将军,清国还有蒙古,还有长城以南更好的地方呢。”
“唉,这一次外交官们恐怕是得
想的结果了。我们地战斗对象是忠义军不是武毅新们能打败武毅新军地话,想来此时的清国政府会恭顺的像一条可爱地小狗。可惜,事实并非如此!”
鲍罗克涅夫喝了一小口酒,露出期待的神情道:“但愿消灭忠义军之后,我能指挥一场对武毅新军的战役。”
“将军,将军阁下。”库坎奇中尉出现在指挥部门口,等少将的目光在自己的脸上梭巡时,连声道:“将军阁下。忠义军一支兵力大约为两千人地援军正向老爷岭急进!”
鲍罗克涅夫少将略微皱着眉头,转头看着苏鲍齐上校道:“你看,是否需要增强南山坳的守备力量?如果忠义军里应外合的话,一个团的力量很难应付两面的进攻。”
苏鲍齐走到一边的地图桌前,俯身看了看,微笑道:“将军,如果抽调兵力增援南山坳,只能抽调主峰附近的兵力,就算这样,我们也只能抽出不过一个营而已。我想。被我优势炮火轰击半天的忠义军,只能通过狭窄的山路进攻,对防御者来说,对付这样的进攻并不需要太多地兵力。相反地,过多的兵力反而会拥挤在南山坳狭小的地域,造成指挥上的难度。将军。我认为,一个团的兵力足够了。况且,被围的忠义军并不知道援军到达,未必会适时配合援军地行动。”
“你是这么认为的?”鲍罗克涅夫少将踱到地图桌边认真地看着苏鲍齐。
—
“我认为,被围的清国匪军最好的出路是进攻主峰,然后遁入老爷岭深处。您看,松花江右岸河滩被山口和南山坳夹在中间,处于我炮兵的直射范围之内。忠义军要向南山坳突围就首先需要展开进攻队形,在这样的地形条件下,只需要大炮三轮速射,他们残余的部队立即就会崩溃!”苏鲍齐说着摇摇头。又道:“没有一个指挥官会选择这个方向上实施进攻。”
鲍罗克涅夫被上校说服了,他转头道:“中尉,命令部队加强警戒,这个夜晚之后,这些清国的忠义军将被全部消灭!”
“啪啪”地枪声突然响起,就在主峰的山脚处,那是俄军哨兵发现了隐蔽接近主峰的忠义军部队。
黑沉沉的森林中不时爆绽出一朵朵火花,同时射出一颗颗夺命地子弹,拉着红亮的弹道飞射而来。
“兄弟们,以班组为单位,各自为战,拖住敌人就是胜利!记住,我们是武毅新军!”齐家芳沉声说着,提着步枪就向闪着枪口火光的俄军警戒阵地冲去。
百余名七连、三连的战士默默地散开,拉出以班组作战为主的分散的阵线,沉着地依托一颗颗苍松古柏,射击,向前,再射击,再向前。他们都知道自己的使命——为主力突围吸引敌军的注意力,造成敌军指挥官判断上的失误,甚至于迫使敌人从南山坳抽调兵力来援!
在黑夜中的森林里战斗,最有效的手段不是射击,而是近身白刃战甚至是舍弃了武器的搏杀。因此,毛瑟步枪或者金钩步枪被背在背上,战士们手中只有刺刀!
俄军的排子枪打得越来越绵密,却是效果甚微,完全不能阻止齐家芳部队的前进,直到俄军士兵发现眼前的大树后闪出黑影时,还来不及调转枪口或者做好白刃战拼刺准备,就被一把冰冷的刺刀狠狠地扎进了身体。
俄军阵地骚动起来,越来越多的人朝枪声响起的地段涌来,同时,几乎整个山脚的南坡都燃点起了火把,橘黄色的光线穿过密密匝匝的枝叶,将一个个跑动中的人影拉得老长。
齐家芳猛地扑倒一名俄军,顺势将手中的刺刀扎进对方的肚子,横着一拉,金钩步枪的刺刀在敌人的脊柱上卡住了,他不得不稍微起身,从敌人肚子里抽出刺刀。温热的血液飞溅到他手上,粘粘的、滑滑的,几乎让他不能牢牢地掌握刺刀刀柄。他将刺刀扎进泥土中,俯下身体,用敌军尸体上的衣服擦拭双手。
“嗵嗵嗵……”
俄军打响了马克辛机枪,子弹带着尖啸拉着红色的轨迹,象一颗颗快速飞窜的流星一般,形成一场弹雨,无差别地打进扭打在一起的人群。
游击军战士倒下了,俄军士兵倒下了,一群群战斗中的人们拥抱着倒下了。
几发子弹擦着齐家芳的头皮飞过,“噗噗”地打进不远处的松树树干。他略微抬起头来一看,附近已经没有一个站着的人!
“一排!”
没有人回答这位连长。
他向后缩缩了身体,敌人的子弹并没有跟随他的动作飞来。齐家芳一个横滚躲到一颗树干后,又叫:“二排!”
左侧远处有了动静,他连忙顺了顺背上的步枪,提着刺刀猫腰小跑,不几步,俄军的机枪子弹又在连窜的“嗵嗵”声中跟了过来。
“连长,老毛子不是东西!”
二排一名班长边吼边跃起将齐家芳扑倒,一窜子弹从两人身边飞过。
“你们还有多少人?”齐家芳左右看了看,只能看到附近几个趴在地上的黑影。
“十六个!”
齐家芳用左手拍了拍那班长的肩膀道:“好,跟我向左翼运动,绕过敌人的机枪,咱们再干他娘的一把!”
十七条黑影在俄军火把光线和子弹的缝隙中,稍微后退脱离敌军机枪火力威胁后,向左侧的山鞍部迂回。在齐家芳的心里,他和他的弟兄们不是要杀多少老毛子,而是要将战斗尽量地拖延下去,拖得越久越好,当然,同时能给老毛子造成一定的威胁更好!
迂回达成后从山鞍横扫主峰南坡的山腰部位!那里,很可能是俄军的指挥部所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