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被阻断的视线让联络不畅,黑夜中残酷的战斗变织,齐家芳只收罗了三十多号兄弟就匆匆向山鞍部攻击前进,他们一路搏杀,一路都有兄弟在枪声和闷哼声中倒下。
这样的战斗没有伤员存在,受伤而不能跟随前进的战士只有两个选择,继续作战到死或者是被同样杀红眼的俄军抓住,用刺刀挑死!实际上从出击主峰之初,官兵们就抱持着必死之心。
“连长,你听!”一名战士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追上齐家芳,在他耳边吼着话,转身指向南边松花江畔。
枪声,密集的枪声从江边传来。
三连和七连的主动进攻究竟吸引了多少俄军?对主力突围究竟又多少帮助?此时的齐家芳无法回答自己的问题,他只知道,自己按照参谋官的命令,心甘情愿地执行了,带着一百多好三连和七连兄弟当了一回决死的弃卒!此时,在主力突围的枪声传来的时刻,弃卒的使命完成,该为自己的小命儿打算打算了。
他唿哨一声招招手,附近的兄弟们立即围拢过来,他们显然都存了相同的心思。
齐家芳看看左侧的主峰山腰,那个俄军指挥所究竟在山腰的何处呢?手中不足三十人的队伍,要在优势敌军的逐渐围拢中找到敌军指挥所,难,难于上青天!
“弟兄们!咱们打到这个份儿上。当得起爷们,当得起武毅新军地称呼!现在,是继续进攻主峰直到全部战死,还是向北突围?我,听大家的意思。”
一阵沉默让俄军的喧嚷声显得格外清晰,让南边的传来的轻声显得更加绵密。
“咋了?都不说话?那。我说说!”齐家芳撑起上半身,看了看身边的黑影,他能够感觉到一双双灼热地眼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了。
“攻击主峰,就算成功找到俄军指挥部,以目前我们的力量也无法摧毁之。就算攻击了指挥部,我们也无法脱身!向北突围,我们只要保持速度和斗志,就有希望打出去……”
“来了!老毛子来了!”左侧一名战士低沉地发出警号。
齐家芳四下看了看。一股俄军从左翼包抄过来。火把的光线刺透密密匝匝的枝叶越来越近。右翼却显得很安静,显然,俄军没有打算合围包抄或者是因为地形和天色的原因没有包抄到位,形成合围。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三连和七连已经完成任务,继续死拼下去对主力突围之战再无帮助,只能是拼光建制便宜俄军!何况,谁他娘的想死啊?!
“向北,偏东,突围!注意节约子弹,万一被俘不要反抗。不要暴露部队的身份!散开,走!”
更新,更快,尽在,手机访问:全文字阅读让您一目了然,同时享受阅读的乐趣!二十七个人以齐家芳为首,拉成相距三、四米的散兵线,朝东北方向突围。因为刚才地战斗撕开了俄军的防线,而在山地丛林的复杂地形条件下,俄军要弥补在战斗中出现的漏洞难度很大。又或者俄军判明了这是小股部队袭扰,没将这些散兵游勇放在眼里。加上齐家芳等人根本就不恋战,一路专走难走的密林,所以突围行动除了体力的巨大消耗外,竟然没有遭遇一场像样的战斗。
逐渐地,齐家芳等人距离战场越来越远,江边的枪声也向东南方渐渐延伸,最终归于沉静。
天明时分。经过一夜激战、一夜狂奔的三、七连官兵终于来到山拉法河西边的一个山梁子。大汗淋漓、劳苦不堪而饥肠辘辘地官兵们都松了一口气,看着晨色中安静的河边小村子,不禁相拥欢呼。
齐家芳冷眼看着山下的小村,那里太安静了。东北小村的夏天早晨应该是忙碌的。是炊烟缭绕的,可是眼前地村庄,安静的十分诡异,没有人活动的迹象,没有炊烟升起,甚至连狗叫声都听不到!
“就地休息,大个子、铜子,跟我来!”齐家芳下达命令的同时拉开枪膛看了看,里面还有子弹。
“连长,铜子,铜子他不在了。”有人小声地报告着,语气中满是感伤的味道。在脱离敌人包围圈的时候,提到那些倒在战场上的兄弟们,总会让人唏嘘不已。
齐家芳扫视瞬间安静下来的弟兄们,在心里数了数,不过二十三个人而已。
“大个子,我们走,摸摸村子地情况,其他人就地待命!”齐家芳别转身体说着话,他不想兄弟们看到自己发红的眼圈。
大个子走了几步,突然道:“连长,老毛子!”
小村里,突然涌出一群黄乎乎的人影,粗略看去不下两百人。这些俄军快速地散开向山梁子逼近,很显然是发现了山头上的忠义军。
“检查子弹!”下达命令地齐家芳很清楚,经过昨天的激战,兄弟们身上的子弹恐怕大多都打光了吧?
“没有!”
“三发!”
“五发!”
“没有!”
……
齐家芳的心凉了半截,全部子弹集中起来,就算是一发打死一名敌人也远远不够!
“向北,继续向北,咱们走!”
老爷岭是东北——西南走向,继续向北就是重新进入山里,在山林间耗费比平地上更多的体力,争取脱离与这股敌军的接触。体力,是连续作战、急奔十六个小时后,二十三名官兵最为缺乏的东西,甚至比寥寥无几的子弹还缺乏!
“连长,咱拼了吧!”大个子不想走了,他看着山下越来越近的俄军恨声道:“反正咱们是多活了半夜,拼掉几个老毛子也就值了!”
齐家芳摇摇头,板着脸道:“少罗嗦。跟我走!”
“连长!”大个子指着山下吼道:“给我子弹,我留下,不拖住老毛子,咱们谁也走不了!按照目前部队地体力,能走多远、走多快?必须有人留下阻击敌人!连长,不用想了。就是我,天塌下来就
大的先去顶住!”
齐家芳一狠心,哗啦地频频拉动枪栓,将枪膛里的三发子弹退出,交到大个子手里。其他战士也是纷纷仿效,居然也筹出三十多发子弹给大个子。
“弟兄们,有空记得给我烧纸!”大个子拖着枪跑向南边,齐家芳等人则反向进入老爷岭深处。
“啪啪”的枪声不断从背后传来。却是越来越远……
北边的巴掌屯散发着青烟,十多具老百姓的尸体已经冰冷,所有地屋舍已经成为焦炭状的废墟。
距离老爷岭主峰三十多里的河口子村,被密密麻麻的一大片俄军盘踞,齐家芳带着部队只能远远地观察了一阵,再不敢轻进。
他们喝过山泉,吃过野果,稍事休息后又绕向东北方的拉法河,在上游的一个无名小村外,再次发现俄军和民团的踪影!他们一路走一路都在发现敌人!似乎松花江——拉法河——老爷岭这个三角地带已经被俄军驻满。
在这样的敌情条件下。向东渡过拉法河进威虎岭地打算似乎不可能实现了。
无名小村南边的一个白桦林里,齐家芳将兄弟们聚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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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一圈,敌情咱们算是看明白了!粗粗算下来,这一带最少有万把俄军正在向东南开进。这些俄军的目标何在?咱们的白山老山根据地!现在,我需要两个会水的兄弟自愿报名,承担起渡河报信的任务。”
没有子弹、没有食品和饮水补给、没有主力部队的具体方位!却要在虚弱的时候游水过河。向东走不知道几天的路?遭遇多少拨向东开进的俄军、民团?任务是可以想象地艰巨,也是难以想象的艰巨!
众人面面相觑,良久都没有一个人敢于站出来。
“弟兄们,在咱一纵队里,只有我们的位置最靠北,最了解这一带的敌情!按照昨天的战斗情况来看,指挥部并不知道俄军最新的动向,也不知道在桦树甸子以北一百多里地地方。大量俄军正在进击我根据地。如果被这些俄军钻了空子,咱们游击军就彻底完了!军情紧急,必须尽快地报告秦司令和白参谋官!现在,我命令。会水的向前一步走!”
齐家芳的口令一出,立即有七名战士跨步向前。
“这一段拉法河水流平缓、易于洇渡,愿意担负任务的向前一步走!”
七名战士排成一排整然前进一步。此时,谁都明白了游击军面临的危险,长白老山如果被老毛子占了去,游击军就只剩下两条路可走——血拼死战到底或者东渡鸭绿江!不过,按照秦司令的说法,咱游击军就算打光了,也不去朝鲜受那小日本儿的挟制!小日本儿、老毛子,跟咱中国人都有血海深仇!
齐家芳看看面前的七个战士,突然抱着头蹲下,哽咽了几声,又强行深呼吸几下,好不容易恢复了情绪地稳定后,才颤声道:“兄弟,我齐家芳没本事,把大家带个这个绝路上,却还要你们冒险报信……记住,敌军一万正从老爷岭北绕道潜进,意图偷袭我长白老山!”
“是!”
“分成两组,一组从当面渡河,一组在下游一里外渡河,尽快找到主力汇报敌情。出发!”
七名战士自动分成两组,快速地消失在白桦林中。
齐家芳目送七名战士离去后,嘴角奇怪地抽动了一下,转身走到剩下的十四名战士面前,站定了脚立正行礼道:“立即出发,沿河谷南下攻击河口子村!”
十五个人沉默着向南进发,只有脚下的青草发出“沙沙”轻响。谁都明白连长的决定是什么?是用自杀一般地攻击吸引老毛子的注意力,以掩护七名报信的兄弟顺利过河!
无声的行军,沉重的行军!
沉闷的马蹄声突然响起,南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片黑影,那是一大群骑兵正在快速北进!
走在最前面的齐家芳站住脚,脸色惨白地看看弟兄们,苦笑道:“不成了,还是被老毛子发现了,这里兴许就是咱们的死地!想逃命的弟兄自己跑吧!咱们为大清国尽力了,此时散了队伍不丢人!下辈子,咱们还是兄弟,还是武毅新军游击军的战士!”
跑?河谷间的冲积平原上,步兵,没有子弹的步兵能跑过骑兵?!
投降?算了吧!想想战死在自己身边的兄弟,想想阻击敌人的大个子!想想武毅新军在奉天、在大凌河的战绩!
上刺刀的“咔嗒”声就是对连长的回答。
骑兵的速度飞快,眨眼功夫就近在眼前,这些骑兵将要面对的是一个由十五名步兵组成的刺刀战阵,一个在如雷蹄声中岿然不动的刺刀战阵,一个在快速奔驰的骑兵群面前微不足道的刺刀战阵!
速度等于力量,高度等于力量,人数等于力量。
第三纵队骑兵团团长郑兰亭远远地看到了那片黑点,远远地用望远镜一打量,不禁热泪狂涌着兴奋大喊一句:“是我们的人,迎上去!快!”
骑兵们发出震天的呼喊——“是我们的人!”
齐家芳懵了,所有的步兵都懵了!此时,他们的脑子里只有空白,幸福的空白!骑兵的喊声明白无误地告诉他们,对面来的是自家骑兵!
“我们的人!”
一声发喊,步兵刺刀阵立即宣告崩溃,战士们丢下手中威胁的、上了刺刀的、没有子弹的步枪,兴奋地呼喊着冲向骑兵。
“齐家芳,原来是你!”
“郑总巡……”
极度的兴奋和极度的疲劳、极度的紧张、极度的虚弱,让齐家芳这位小小的连长再也无法承受巨大压力,招呼声戛然而止,径直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