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枪神神枪 > 第二十四章有所不为
    两点四十一分。

    三木英树还在思索刚刚出现的敏惠夏子,他已敏感到今天的事情不时他开始想像的那样简单,忽然变得错综复杂而神秘莫测了。

    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他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不容他再打退堂鼓了,而且他也绝对不愿放弃这次可能为你报仇的机会。

    难道还能将他怎么样?他冷冷地想,今天他是猎人,主动权在他手中,至于猎物是白朗宁还是其它人,他都漠不关心统统照收。

    反正再过四分钟就可以见分晓了,他决定还是按兵不动。

    可以他不动,别人却动了!

    一辆改装过的“丰田”防弹座车,像脱轨的火车般猛然冲进了这条街,然后再急马勒缰般一下子停在了“碧岛”咖啡屋门口,尖厉的刹车声犹如女人受虐时的惊叫,刀子般划过寂静的大街。

    一个人蓦然从车里跳了出来。

    大竹康郎!

    三木英树和藤泽帮久几乎同时轻呼了一声,不假思索地条件反应,手一挥,两人手中的手枪同时抬起挥出。

    大竹康郎一跳出车门,刚迈出脚准备向咖啡屋冲去,一种枪手的本能使他马上换了个动作:他猛然就地一滚,退回汽车旁。

    “砰砰!”两枚子弹就从他刚才那个地方飞过去。

    大竹康郎随手也向子弹飞来的地方还了两枪,眼光一扫,只见街道两旁已各有十数条大汉猛扑过来,挥舞的手枪在太阳下闪着蓝幽幽的寒光,而远处的人影晃动,显然他的到来已经触动了三合会的大网。

    他头一低,一阵弹雨疾风般地从他头上掠过,打在汽车玻璃上就像雨点打在伞面上,蓬蓬作响。幸好他的车是子弹打不穿的,他还暂时可借作掩体。

    他一滚,从车头滚到车尾。

    “砰砰,砰砰!”

    两边街道上立刻名倒下两具尸体。

    扑过来的人显然被他的神射震吓了,“哗”地一下散开猫下腰或伏在了街道人行道上,放慢了进攻速度,借助地形的遮挡和火力的互相掩护,小心地步步为营。

    大竹康郎机警地捕捉战机,猛然伸手又是四枪。

    “砰砰,砰砰!”

    可是这次的效果就大不一样了,只有一个三合会徒倒了下去。

    看来对手绝非庸手,而他们现在好像并不着急冲过来,就像渔夫并不急于收网。他们只用火力封锁了他的所有进路和退路。

    大竹康郎估量着地形,从汽车到咖啡屋门口这不到十米的开阔地竟然比壁立千仞的悬崖绝涧都还要难以逾越。难道自己竟然要葬身在这里?他深深地呼了口气,吐出,仿佛要把这无聊的想法也吐个干净。

    不知道夏子怎么了?咖啡屋中三合会按常理是不会埋下伏兵的,可是万一呢?他又想。他猛然用在左掌在脸上使劲一抽,脸上立刻出现几条血痕,他对自己在这生死关头竟然不能集中精神感到无比的恼怒。

    刺痛使他清醒过来,他冷静地观察四周,思考着怎样脱困。

    因为计划对付白朗宁,他手下的精锐心腹一个也没带来而全留在别墅里。

    他妈的!那些免崽子真的敢弃我不顾?大竹康郎恼怒地想着。

    高川格他们当然没有忘记他。他们也听到了清清楚楚传来的爆豆般的枪声。

    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奇怪而复杂的表情,沉默着不约而同地将眼光投向高川格。

    高川格在他们这次联合一致的行动中,已隐然成了首领。

    高川格的心情并不比他们轻松,他也在那儿举棋不定。

    按照他们昨晚的决议和初衷,他们是应该继续袖手旁观的,而且现在不是追杀白朗宁而是救敏惠夏子,他们完全有理由拒绝不干,不去冒战争危险。

    可是他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这不安当然不是因为他会因此而对大竹康郎有什么歉疚,而是总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不妥,可是他却一时无法找出这不妥是什么来。

    他脑筋飞快地转动着:干,还是不干?

    一会是这个意见压倒那个意见,一会是那个意见压倒这个意见,就像两个人拿着刀在他心中砍来砍去,每一刀都砍在他心中。他简直觉得整个人都快要急疯了、憋疯了。

    可是他的脸色还是平静如常。

    他这时是多么想找个人来商量商量,可是却显然没有这种人能给他提供任何一种参考意见,他们还正等着他的意见呢。

    每个人仿佛都已化作一尊雕像般一动不动地沉默着,就像爆发前奇异而死寂的等待。

    忽然一个人走进几位帮主的圈子,走到了高川格身边。

    是竹下智!

    一看见他,高川格的脸色情不自禁地舒朗了。他对他点点头。

    竹下智走到高川格身边,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句。

    “没有大竹康郎,我们也不好办。”

    高川格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在这种时候抛弃大竹康郎,他们以后将为整个圈子内流氓所看不起和不相信;而且骤然失去大竹康郎,他们现在这种乌合状态也无法与三合会对抗。

    做为反对大竹康郎最坚决的桥本昌的心腹,竹下智的这个选择是果断而明智的。这是日本人为了大局而牺牲小处利益的合作精神,这也是日本民族特有的智慧,这是区别于吉普赛民族和汉族智慧的智慧。

    “松田君和大原君,你们分别从两方迂回攻击,关山君、桥本君和我从正面冲进去。攻击的中心,在碧岛咖啡屋!”高川格果断地下了命令:“各位请务必竭尽全力,贻误战机者按帮规严惩!”

    可是他们已经贻误了最宝贵的战机。

    “碧岛”咖啡屋的枪声一响,三合会伏兵齐出,在“碧岛”四周的道路上设置了路障和阻击线,将咖啡屋围得铁捅一般。

    而外围的包围圈也迅速向“碧岛”咖啡屋集结收拢,现在任何人要从里面冲出或者从外面冲进都像老太婆生孩子一样难如登天了。

    他们和三合会展开了激烈的枪战,僵持起来。

    大竹康郎龟缩在轿车旁。

    敌人在四周逐渐地逼迫,离他只有三十来米了。

    大竹康郎一边不住探身射击,将那些试图接近他的冒失的敌人压倒,一边冷静地考虑着脱身之计。

    可是整个局势对他是非常不利的,这一点他和敌人同样清楚。

    除了咖啡屋这边没现敌踪外,其余三面都已成了合围,每面至少有二十把以上的手枪在捕捉他的脑袋,尤其是他咖啡屋对面的楼上射来的子弹,又冷又准,要不是他既小心又反应敏捷,早已受伤中弹了,显然有高手隐在那儿。

    这些人虽然各自为战,相互间却又仿佛有种奇异的组织,枪声此起彼伏,奇妙地合谐,几乎在大竹康郎身边交织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火力网。

    显然这些人是受过专门的训练的。大竹康郎在心中疑惑而愤怒,天知道三木英树这家伙从哪里忽然找来这么多身手枪法都不错的优秀枪手。

    这些人也知道大竹康郎的处境,显露出一种胜利者的从容和镇定,他们并不愿意在大竹康郎的神枪下多添伤亡,而是以一种安全而谨慎的方式慢慢地收缩包围圈,就像刽子手缓慢而优雅地用力,收紧受刑者脖子上的绞索一样。

    大竹康郎慢慢地换上最后一个弹匣,他平静地望了望天空,灰白晴朗,他有些绝望了。他虽听到了救兵的枪声,却很远,也许等他们冲过来时,他已经满身是弹洞或者被耻辱地俘虏了。他咬了咬牙,他是绝不会坐以待毙的!看来,是要冒死冲过这段开阔地了。他冷冷地看着“碧岛”咖啡屋洞开的大门,就像怪兽张开的血盆大嘴,准备吞噬一切。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出现一个年青漂亮的女子,敏惠夏子,她显然听到了枪声准备出来看个究竟,姣好的面孔上满是惊惧之色。她看到了躲在轿车下的大竹康郎,立刻用双手捂住了嘴,惊骇得说不出话来,呆立在门口。

    “砰!”

    一声枪响,在因夏子忽然出现而产生的短暂沉默中显得格外尖锐刺耳。

    夏子仿佛忽然被大力一推,一下子向后猛然摔进了咖啡屋内。

    “夏子!”大竹康郎撕心裂腑地大吼一声。

    他想探身,想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可是一阵暴雨般地射击又将他压得抬不起头来。

    “吱”的一声,一辆轿车忽然从街道一边冲来,辗过两个伏在街上来不及滚闪的枪手,在枪林弹雨中就像一枚出膛的炮弹,飞落在战场中心,冲在“碧岛”咖啡屋前大竹康郎的车子边停下。

    车刚停下,就是几声密集的枪响。

    “砰砰!砰砰!砰砰砰!”

    几个猫着腰准备偷袭大竹康郎的枪手就像上钩的鱼一样身子忽然一挺,在半空中怪异地一跳,麻袋般地摔在地下。

    一个人从车子里扑出来,对着大竹康郎大吼:“冲进去!”

    是白朗宁!

    根本用不着白朗宁叫,大竹康郎已在白朗宁车子出现的一瞬间,趁三合会的枪手愣惊和火力被吸引之机,已一阵风似地扑进了“碧岛”咖啡屋。

    白朗宁扑出车门,就地十八滚,将追踪而来的子弹甩在身后,趁惯性站起身,一边往咖啡屋中冲去,一边游目四顾,见人影一晃就是一枪,威风如一只冲进羊群的猛虎。

    “砰砰,砰,砰砰砰,砰!”

    几枪响过,他已冲进了咖啡屋。

    他刚冲进去,就愣住了!

    大竹康郎半跪在地板上,一只手扶住躺在地板上的夏子的头,一只手却举着他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白朗宁的脑袋。

    白朗宁虽然吃了一惊,可是他到底不愧是个超一流的枪手,他几乎在一冲进咖啡屋一晃眼之际,他的手枪已闪电般自然而然地抬了起来,对准了大竹康郎的脑袋。

    两个人,两把枪!

    两把天下无敌的神枪,两个枪中之神!

    两个绝顶的高手奇异地对峙着,奇异地沉默着互相凝聚力视。

    大竹康郎忽然冷冷开口:“白朗宁,太平山下四把枪之首,枪神白朗宁,出手快,枪法准,果然名不虚传!”

    他怪异地笑了笑:“只是,十四连发的白朗宁,你已经杀了十四个人,难道你枪里还有第十五颗子弹?”

    大竹康郎居然在那样紧张而忙乱的情况下,还听得出自己开了十四枪,这一点令白朗宁也不得不十分地佩服。

    他“啪”地一声将枪还回枪套,手法又快又优美,然后双手一摊,耸了耸肩,笑道:“你赢了!不错,我已经开了十四枪了。”

    他的神情轻松得仿佛不过是在说一件完全与自己无关的事一样。

    大竹康郎冷笑:“你知道我不会杀你?”

    白朗宁神色不变,却没有说话。

    大竹康郎又冷冷地笑了笑,慢慢地将枪口垂下,慢慢道:“你刚才救过我一次,现在我也放过你一回。”

    他的枪还没放下,忽然闪电般一抬手,“砰”,一枚子弹从白朗宁腰边飞过,将在门外探头的一名枪手打出老远。

    白朗宁脸色大变,他当然不是因为大竹康郎这意外一枪,而是因为他已经看见了躺在了地板上的夏子,鲜血从她的肩头渗出,将洁白的上衣染红,犹如雪地上开出的梅花,鲜红而耀眼。

    他几步奔了过去,在夏子身边蹲下,刚想伸手去察看一下伤势,大竹康郎却忽然用握枪的手猛地将他一推,将猝不及防的白朗宁一下推来坐在地上。

    “走开,不准你碰他!”大竹康郎怒吼道。

    “你!”白朗宁坐在地板上,双手拄地,愣很久才说:“你,你至少先得给他把伤口包扎上。”

    夏子伤在手臂上,并不重,她的昏迷是因为恐骇而不是因为受伤。他们早已看出来了,所以才显得并不紧张。

    大竹康郎皱了皱眉,还枪入鞘,从口袋中掏出手巾,开始给夏子包扎伤口。

    手巾太小,不足以止血,大竹康郎猛地拉出西装下的衬衫,单手撕下一大块来。他的另一只手还扶往夏子的头。

    白朗宁静静地看着大竹康郎做这一切,不知道该不该过去帮帮忙。

    门口人影一晃,两名枪手一左一右交叉扑了进来。

    他们身法虽快,白朗宁的眼睛更快,他想都没有想一拔枪就是两个点射。

    “砰砰!”

    他枪里居然还有子弹!

    两名枪手虽然扑进来了,却是扑进来两具尸体而已。

    白朗宁转过头,就发现大竹康郎的枪也到了他手中,这一次不知为什么他反而没指着白朗宁的脑袋。

    白朗宁笑笑:“你看,第十五颗子弹不仅出来了,连第十六颗子弹也出来了。”他好像担心大竹康郎不懂似地,解释:“白朗宁手枪我已玩得不能再熟了,单手就可换弹匣,刚才我冲进来时,在门外就重新换了。”

    大竹康郎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瞳孔微微收缩,涩声道:“你刚才不怕我杀了你?”

    白朗宁凝注着他,淡淡道:“你是枪神。”他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可是这句话已经说明了他所要表达的一切意思。

    大竹康郎眼中有了一丝奇异的敬意,又问:“你刚才为什么要那样做?你为什么不和我对决?”

    白朗宁却不再看他,而将眼光投注到怀中的夏子身上,他的脸上有了一种脉脉的柔情,轻轻道:“如果我们同时中枪死去,谁来照顾她呢?”

    大竹康郎忽然被巨大地感动了!

    他虽然是个冷静得甚至冷酷的人,可是白朗宁英雄相重的信赖和对夏子的深情,就像汹涌地海啸,扑垮了他们之间的一切阻挡,他忽然有种强烈地冲拥抱对方!

    可是他终于控制住了自己,他的声音还是很平静:“但是我们两人之间也许最终还是有一个人必须要死在对方枪下,是不是?”

    “也许吧。”白朗宁眼中忽然有了一种深刻的痛苦和绝望的无奈,声音轻得连自己也听不见。“但至少不是在今天。”

    大竹康郎再一次被感动了!

    他知道白朗宁的痛苦和无奈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他正看着的夏子,他想到了夏子以后必须面对这样的残酷的现实:她所爱着的两个人却也许不得不互相残杀。大竹康郎眼中也忽然有了同样的痛苦和无奈的表情。

    “你只管照顾夏子吧,其它的事我来解决。”白朗宁忽然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你放心,小人我白朗宁还做不来。”

    他站起身拉过一架长沙发横在大竹康郎和夏子身前,以防流弹万一打中他们。

    “现在我们如果再动枪拼个你死我活,岂不是叫三合会的人笑掉大牙?”白朗宁继续笑着说:“我们的事再怎么样也应该等过了今天再说,你认为对不对。”

    大竹康郎早已还枪入鞘,正在仔细地解开夏子的上衣。

    白朗宁背过脸,望着门口:“何况我们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

    大竹康郎愣了愣:“什么没什么?”

    “我从来就不打算对付你!”白朗宁一本正经地说:“因为你号称‘枪神’,我可不想冒险,我要对付的只是你父亲敏惠正雄,我想他恐怕还不是我的对手吧?我是说比枪。”

    “哦?”大竹康郎弄不懂他又在发什么神经。

    “你父亲是围攻我养父的罪魁祸首,欠我债的只是你父亲,与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并不想什么斩草除根、株连九族什么的。”白朗宁哼哼冷笑着说。

    “可是我是我父亲的儿子!”大竹康郎报以同样的冷笑:“你要对付我父亲,我就要对付你!”

    “当然可以。”白朗宁淡淡回答:“你要对付我是你的事,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这个样子,是不用理由来解释的。”

    两人间又是一阵沉默。

    而咖啡屋外的枪声却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向他们集中,显然三合会也遇到了猛烈的进攻。

    大竹康郎包扎好了,用力地在夏子手臂上打结。

    “哎哟。”

    夏子因疼痛忽然从昏迷中惊醒。

    “白朗宁,白朗宁……”她轻轻呻吟着。

    大竹康郎拥紧了夏子:“我是康郎,你哥哥,康郎啊!”

    守在门边的白朗宁飞快地胡乱向扑打出几声,一个箭步窜了过来:“我在这里,夏子,我是白朗宁。”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抢着和夏子说话。

    夏子的眼睛慢慢张开,看一看一脸焦急关切的大竹康郎,然后又将眼光投向白朗宁。

    她看着白朗宁,使劲眨了一下眼睛,仿佛在确认什么,然后用一种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我要死了吗?”

    “别乱说,夏子!”大竹康郎低头轻轻在他耳边说:“你不会有事的,我向你保证。”

    夏子轻轻地摇头:“别骗我了,我是不是真的要死了?”

    “不骗你,你哥没骗你,想信我,也相信你哥哥。”白朗宁露出轻松的微笑,柔声安慰她:“只是你手臂上擦破了点皮,最多一个星期就没事了,连疤也不会留下一个。”

    “别骗我!”夏子定定地盯着他,仍然是认真地不相信。

    “当然不骗你!”白朗宁仰头做出发誓的样子:“你放心,一个星期后你甚至可以和我到香港去吃大排挡海鲜。”

    夏子困失血和惊吓而显得苍白的脸上慢慢绽开了一个满意的孩子气的微笑,又转过头看着大竹康郎:“我偷听了你打给三,三木英树的电话……”

    大竹康郎轻轻地掩住她的嘴阻止她:“你不要多说话,等一会回家。”

    咖啡屋外逐渐逼近的枪声,清淅地传到她逐渐恢复的感觉中,她慢慢想起了她昏迷前发生的一切事情和她们现在的处境。

    “我们现在很危险吗?”她小心地问。

    “没事的!”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回答,然后又不约而同地对视一下。白朗宁笑道:“现在有两个枪神在这里,哪个还敢来!”他冲夏子眨眨眼睛。

    夏子看着面前两个男人因努力要让她轻松而显得急切和做作的神情,她的心里忽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充实和温暖,一种真实莫名的感动。

    这是我生命中最亲爱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她在心中一遍遍地对自己说。

    “别管我!”她脸上露出一种坚定而愉快的表情:“先对付敌人。”

    大竹康郎和白朗宁对视一点,又看了看门外闪烁的人影。

    看来三合会要在援兵攻到之前发动最后一次孤注一掷的冲锋。

    大竹康郎咬了咬牙,抱起夏子轻轻地平放在沙发上,然后和白朗宁一左一右分开,像两把巨大的钳子,钳住了门口。

    三木英树正在暴跳如雷。

    他布下的包围圈已经遭到大竹帮从三面死命的攻击,抵挡不住逐渐收缩以加强防守力量,战场已经移到距这儿只有一个街区了。

    而另一股随着白朗宁冲进来的神秘力量,虽然被阻击没有冲到“碧岛”咖啡屋,却以汽车做掩体,占据了这条街的另一角,与“碧岛”咖啡屋成犄角之势,互相声援,反而有“中心开花”之势,三木英树面临全线做战的困境。

    尤其令他愤怒的是大竹康郎和白朗宁的神枪。

    明明咖啡屋中只有两个人两把枪,可是他们就是攻不进去,反而在咖啡屋外面丢下了十几具尸体。

    藤泽帮久在刚刚结束的一次对“碧岛”咖啡屋几乎是竭尽全力的冲击惨败后,恳切而坚定地劝诫:“久战不力,走为上。”

    这是孙子兵法上第三十六计,也是最后的一计。

    这本书对日本人来说,几乎和他们对塌塌米一样熟悉。他们在日常生活中的熟练运用远不是它的始作者故乡中国所能比拟。尤其是在商场和黑道中混的人,更是了如指掌。

    三木英树当然也知道这本书这条计,他还知道目前的形势的确不容许他再苦战下去。

    他不该轻敌和一心想复仇,这是个不可救药的错误,他即使现在命令所有三合会的帮众赶来参战,也来不及了。也许他们还没有赶到自己已经被打起了马蜂窝。

    失败和错误的耻辱令他不能控制自己,令骄横狂妄的他不能立刻坦然接受。

    他把西装外套一扔,准备亲自去冲锋了!

    藤泽帮久看着已经失去理智的三木英树,他的帮主,他的眼中忽然有了一种坚忍的悲哀和无奈的愉悦。

    做为武士道的核心就是怎样去死,就是献身精神,就是适当的时候以一种适当的方式去死。

    而现在,似乎是时候了。

    他低低地对三木英树吼了一声:“我先冲!”

    他一阵风似地冲到了三木英树前面,把手一挥,向零散在四周他的兄弟们大声吼道:“掩护我!”

    然后灵巧而迅疾地向咖啡屋扑去,一会就扑到之门口的两辆汽车旁。

    从咖啡屋射出的几乎弹无虚发的子弹,仿佛也明白了现在扑过来的人是不好对付的,突然停止了呼啸。

    藤泽帮久果然不愧为一名优秀的枪手,他的兄弟们也都是好样的,在他们严密而巧妙地有节奏掩护下,他居然已经毫发无损地穿过了那片已经被视为死亡地带的开阔地。

    白朗宁和大竹康郎仿佛也知道他不是一般枪手可比拟,居然不再发一枪而任他逼近。

    藤泽帮久伏在一米高的阶沿下,平息了一下情绪,咬了咬牙,脸上露出坚决而残酷的表情,忽然挥了挥手。

    又是一阵密集的枪声。

    枪声中,藤泽帮久滚上了台阶,再一滚滚到了门口,一声清脆的枪声在他耳边擦过。

    他来不及多想,跟着又是一个前滚翻滚进了门,身未立定,枪已出。

    他眼光一闪,刚才那声枪响来向的吧台却没有人,吧台对面一张长沙发后却有人在这时忽然跃起。

    “砰!”

    藤泽帮久的枪响了。

    目标虽然移动得很迅速,他的枪却更快,目标中枪后却不迅速摔下,反而像是一件衣服般在半空中飘抖,他立刻看清了——

    那正是一件西装!

    正慢慢带着弹孔和硝烟落下,仿佛就是一张正对着他讥笑的招摇之旗。

    藤泽帮久的脸色变了!

    他枪手的本能令他马上再转向吧台。

    “砰!”

    又是一枪,一个啤酒瓶在半空。

    对手果然就在吧台之下。

    藤泽帮久几乎在枪响的一瞬间就做出了这个判断。

    他刚刚做出这个判断就觉得后心忽然遭大力猛击一般,令他身不由已地斜斜向前飞起。

    他飞起的时候,就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然后好像这时才听到一声枪响,枪声来自沙发那端。

    他直挺挺地飞出咖啡屋,摔在台阶上,腿无力地抽动了两下,然后不动了。

    大竹康郎慢慢地从沙发上站起身子,看着落在地上还在冒烟的西装,仿佛很有些惋惜。

    白朗宁也慢慢地从吧台上探出身来,看着大竹康郎的样子,笑了笑道:“好枪法,好枪法,不愧是名副其实的枪神。”

    大竹康郎冷冷地看着他:“我是枪神,你也是枪神,可是真正的枪神是应该只有一个。”

    危机一过,两个人的对立马上又变得现实和尖锐,就像女人在洪水一退就觉得应该洗个澡了。

    白朗宁却好像并不是想纠缠,他换了个话题:“这家伙是谁?枪法身手都不弱,起码也有一秒的实力。”

    大竹康郎点头:“不错,凭他的身手枪法,就是比起三合会里以前号称第一快枪手的宫本直毅都过之而无不及,不知道三合会哪里忽然找来这么多身手不凡的无名枪手。”

    “包子有肉不在皮上。”白朗宁笑笑:“你看见哪个真正的赌徒不是留着一些别人不知道的赌本?三合会为日本第一大帮会,当然应该有点他自己特别的名堂。”

    “这个人如果假以时日磨炼,也许同样可以横行一时,成为一流的枪手。”大竹康郎摇头叹息。

    “可惜遇到了枪神大竹康郎,真是运气不好,一出道就夭折了,连还手的机会也没有,‘长使英雄泪沾襟’啊!”白朗宁笑着替大竹康郎把话说完。

    “看来三木英树要走了。”大竹康郎根本不理会白朗宁的话是赞扬还是讥嘲,走出长沙发:“他也许并不甘心承认这次失败,可是他毕竟还算个人物,还懂得这种时候该做些什么。”

    “可能。”白朗宁表示赞同:“枪声离这儿只不过一个街区了,要不了五分钟,你的手下也许就到了。”

    “那你还不走?”大竹康郎把眼光从夏子身上移到走过来的白朗宁身上。

    “走?”白朗宁看着夏子。

    “我也许可以放过你,可是那些大竹帮众,是绝不会放过一个杀害他们帮主的凶手的!”大竹康郎面无表情地说。

    白朗宁愣了愣,忽然怪笑道:“你呢?你还是大竹帮的帮主,要放过我?”

    大竹康郎的脸色阴沉下来,眼睛中闪出刀锋般的光芒,他紧紧盯住白朗宁,过了很久才一字一字地说:“我知道枪王欧喜死在你的枪下,可是你知不知道欧喜的枪比起我来又如何?”

    “如何?”白朗宁也有些紧张。

    “我在比枪大会中夺得‘枪神’的封号后,欧喜不服,专程到日本来与我比枪,三十秒中我发了四十枪,欧喜虽然只比我少了一枪,发了三十九枪,可环数我打了三百八十二环,他却只打了三百四十九环。”

    白朗宁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似笑非笑的表情,没有说话。

    “我并不怕你,却也并不想与你为敌。”大竹康郎看了一眼躺在沙发上正出神地盯着他们说话的夏子:“你如果不再想对付我父亲,我们甚至可以变成好朋友,结成联盟。何况我们还有一个共同的敌人,三木英树。”

    “你错了。”白朗宁冷冷地说:“三木英树不是我的敌人。正如你也不是我的敌人一样。我现在的敌人只有一个,就是你父亲敏惠正雄,也就是十年前的大竹英豪!你和三木英树虽然不是我的敌人,但我是你们的敌人,所以我和你也许总会有拔枪的一天。”他冷冷地笑了笑:“至于我的枪法,虽不敢说是我想象的那样高,却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低,毕竟欧喜是死在我的枪下了!你呢?你难道真有把握将欧喜毙于枪下?玩枪又不是光凭枪快!”他冷冷地盯着大竹康郎,话锋如刀,眼锋也如刀。

    大竹康郎忽然生硬地笑了笑——这在他来说是很少见的:“白朗宁,你是个有原则的人,也是个好枪手,一个不容易对付却又难得的对手,我们会有分出高低的一天的,但这一天却绝不是现在,现在,你走吧。”

    白朗宁看着大竹康郎,又看了一眼脸露痛苦的夏子——她在这时仿佛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也的确不知该说什么,在哥哥和情人之间她难以选择不能选择不愿选择——猛然一扭头,向咖啡屋后门冲去,把大竹康郎和夏子的凝视丢在了身后。

    这时,因惨痛失败而清醒过来的三木英树,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他这时的神情已经变得很平静了。

    这时是三点正,正是白朗宁订下的约会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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