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渔阳,高必胜照旧和我们同行,我奇怪:“将军还有何事?”
他怪笑一声:“对不住了,你还得马上出关!”
我大吃一惊:“我要去涿郡城,准备定居下来了。”
他哈哈大笑:“这不行。老夫人下了命令了,如今慕容缺马,要你再到关外,贩些马匹回来。价钱照付。”他又安慰道:“你不过五百两银子,定居下来说不定过段时间都没了。不如趁机多做几次生意,将来老婆孩子都能养了。”
我摸出一锭银子,递给他:“将军说得有道理。不过小民离乡多年,还是想回家看看,再出关运马如何?”
高必胜接过银子,眼睛发亮:“周老板,你一定会大发的。这样吧,我先陪你去涿郡看看。”
我和高必胜同行,此人话多,也能探得不少消息。我深知一回生二回熟的道理,把他款待得很好。这样一来,我从春天到秋天,多次贩马进关,或十来匹,或三五匹。刚开始高必胜还提防着我,次数一多,他也不再监视我在关内的行踪。大半年间,我以马贩子周小艺的身份,踏遍燕云十六州,最远的时候,我甚至到了沧州以南,黄河北岸。
这期间,我注意到隋军是倾巢出动,整体南移。估计北边就只有与突厥交界的地方还有重兵守关,长城东边沿线基本是虚张声势。连沧州的士兵都很少了。我不禁被隋国皇帝的决心震惊,看这样的布置,他们杀过长江灭掉大陈已是迫在眉睫了。
慕容家的骑兵也多次抢关,屡屡被薛正的水军在卢水击败。这么打了几次仗,到得深秋,慕容家的骑兵不但没有增加,万余骑兵反减少了三千多骑兵。
关内飘起第一场小雪的时候,我有种强烈的预感:我的机会来了。
再从燕乐城出关时,高必胜坐在城楼上招呼我:“周老板,还出去啊,不如留在关内过年。”他收了我不少银子,对我越来越亲切。
我笑道:“听说仙军还要马匹,我再去试试看。”
他摇头叹息:“今年真是撞鬼了。关外那个比罗艺汗可能真是什么神之子!杀得仙军,唉,你不用急着找马啦,不会再开战了。入冬仙军就留在老窝准备过春节了。要开战,等明年春天了。”
我想了想:“我争取春节前赶回关内,那时我们烧狗肉吃,如何?”
他一翘大拇指:“好!你小子年纪轻轻,却有胆色。说实话,老哥我搁这儿守城四年了,就交了你这个朋友。老哥等你回来过节!”
我快马加鞭,赶回柳城。阔别大半年,不知道蕊珠可夜夜想念我?十一月底的时候,我回到柳城,关外已经积雪三尺。
刚进柳城,城边罗岭正在给几个士兵训话。我听了几句,这小子个头粗壮许多,连嗓子都变得古怪嘶哑,不觉笑起来。他警觉转头,一见是我,狂喜,连奔带跑冲过来:“爷!您可回来了!”
我大笑着挽住他的手,听得他急促的话语:“下次卖马小的非和您一起去不可,让燕七留下来看门。”
我道:“好!这次非带你不可了。”
我大步和他回府,守卫士兵正要通传,我示意他们别说话,轻手轻脚走进院子中。厢房里,传出金菊子的声音:“夫人,您这个花样怎么绣的呀?奴婢怎么绣也绣不好。”
“你别急,慢慢来。对了,说过你多少次了,以后不要再自称奴婢,将军在关外废除奴制了。”
蕊珠的声音不紧不慢,听得我心头一阵暖意。
“对了,菊子,这么急着绣衣服,送给罗岭吗?”
我惊讶的看看罗岭,他的脸忽地绯红,对着我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夫人怎么知道?”
“菊子呀,要送给爱慕的人不一定做衣服。象我们陈国的女孩子,如果喜欢什么男子,就会为他绣一个绣囊。”
“绣囊?里面装东西吗?”
“我们会在里面装一种红色小豆子,叫相思豆。”
“相思豆?天哪,大陈的人真聪明了,怎么想出这么动听的名字。”
我再也忍耐不住,大笑出声:“蕊珠,我回来了!你不用相思了!”房门打开,金菊子一见是我,慌慌张张鞠躬行礼,再见到我旁边的罗岭,立刻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罗岭眉毛一竖,做出极凶狠的神态:“丑丫头,赶快跟我走!别打搅爷和夫人。”他几乎是半拖半抱把金菊子带出院子。蕊珠站在门旁,只着了件青色的布袍,边角绣着漂亮的鸟雀和梅花,另有一种俏皮。我反脚把门踢上,抱起她道:“让我看看,有没有长胖一点!”她只是用手轻轻摸着我的头发道:“妾身只当你做了突厥的汗王了呢,哪里料到还是个马贩。”
我疯狂亲吻她的每一寸肌肤,恨不得把这大半年的相思之苦一宿补全。
半夜,我醒来。蕊珠却不在身边。我抬身,见她在灯下沉思,手指间正转动着一杯清茶。“蕊珠。”我叫她,语气中带点撒娇。她放下茶杯,微笑着熄灯,重回我的怀抱。她的口中有桂子花的香味,大约是那种茶的香气。黑暗中她幽幽道:“将军这次回来准备住多久?”
“我已经派人通知齐远、张之随、杜名、薛正全部回柳城集中。我准备入关了。”
她有点讶然:“这么快就入关?就是说又要开战了?冰天雪地的,可一想到开战,妾身就说不出的忧心。”
我低声道:“放心。这次是最好的机会,我争取两个月内占领燕云十六州。你也不用在关外忍受苦寒了。对了,白天听你说什么相思豆,什么时候帮我也做一个,我带在身边,做个护身符。”
她没说话,好一会儿才道:“那是小孩子的玩意,将军行事决断,纵横沙场,怎么还这么孩子气。再说了,相思豆,只有南方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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