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西沉,秋夜漫漫,磁州城上灯火明亮。
为了严防宋军夜里偷袭,磁州守备韩吉加派了夜间巡逻的人手,又命人在城墙上点着火把,彻夜不熄。磁州内的守军将领皆按照韩吉的吩咐,夜间都到城楼上巡视敌情。
驻守在磁州北门的将领不是别人,正是韩吉的副将尤童,这尤童三十出头的年纪,早年间就在韩吉帐下做过参将,是韩吉的心腹之人。尤童奉了韩吉之命,日夜严守城门,不敢有丝毫怠慢。
这天晚上,尤童依旧身披铠甲,手握画戟,在北门城楼上照例巡逻,约摸到了二更时分,便隐隐约约听到城外宋军营寨处传来阵阵喊杀之声。站在高处放哨的士兵慌忙前来报告:“禀报将军,门外宋军大营里有喊杀声传来,不知发生了何事!”
尤童连忙来到女墙处观望,远远看到宋军大营里亮了许多火把,还有些厮杀喊叫之声传来,急忙传令下去:“传我将令,全军将士皆到城墙上来,大家做好准备,严防宋军连夜攻城!”
守城的官兵听了主将的吩咐,纷纷来到城墙上加强戒备,又取出强弓硬弩,摆好滚木礌石,随时做好死守的准备。
“尤将军,你快来看,那宋军大营里好像着火了!”一个哨兵发现宋营里起火,连忙报告。
尤童又往宋营里观看了一下,果然见宋军寨中有火光亮起,像是些营帐被点燃了起来,借着那些火光,尤童又看到宋军营寨中有厮杀打斗的光景,也不知是发生了何事。
正在狐疑之际,就看到那宋营里的军马向四处散去,想必是要退兵回去,尤童见状大喜,以为宋军要罢兵回去。却又看到有许多举着火把的军马暗自向城下集结,那些火把零零星星地从北门外向一处聚拢,就在离着城门口百步之外的地方摆好阵型,摆成一条明亮可见的长龙。
“将军。快看,是我们的援军来了!”几个眼亮的士兵率先看清了门外军马的衣着,只见他们穿着锦帽貂裘,打着黑色牙旗,正是金队。
尤童听了呼喊,也往那城下望去,果然看到是一支金人的军马到达了城下,这尤童本想差人前去问话,却见城下的这支队伍早已走到护城河的边上,队伍前头。有几位带兵的首领正骑着战马立在城下。
没错,这支队伍正是柳逸玄假扮的金国援军。柳逸玄与袁孟奇、宋提辖、王子纯等人带着勇字营的官兵换上了金人的服饰,正打算装成邯郸来的援军,混进这磁州城里去,刚才与呼延庆的队伍佯装厮杀一场。那呼延庆假装大败,带着帐下的弟兄四处逃散去了。
柳逸玄带着兵马来到北门下,却见城门紧闭,自己也不知能不能蒙混过去。他令人高举火把,对着城楼上喊道:“楼上的听着,都是自家人,快开城门!”
守城军士一听是自家人。便料定是邯郸来的援军已到,急忙对尤童说道:“将军,想必是我们的援军已到,快开城门吧。”
尤童一听援军到来,自然心喜,本想打开城门。但又怕是宋军的计谋,况且夜色黑暗,这支队伍的情况自己也不曾了解清楚,连忙在城上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队伍,又是奉了何人的将令?”
柳逸玄听到城上的人来盘问。便回道:“我们是邯郸来的队伍,是奉了郭元帅之命,前来解磁州之围的!烦劳将军开门放行,也好让兄弟们进城休息。”
尤童笑道:“噢,原来是邯郸来的兄弟,你们一路辛苦了,方才在那宋营里厮杀的,可是你们?”
“正是我们,我们奉了元帅之命,前来救援磁州,见城外驻扎着许多宋军,便连夜劫了他的营寨,还烧了他们许多粮草,你快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城吧!”
“噢,是这么回事啊。”又问道:“敢问将军,那门外的宋军可曾退去呀?”
“都被我们杀退了,你们就放心吧!”柳逸玄见他问这问那,就是不开城门,心里也着急了起来,又催促道:“我们方才与宋军厮杀了一场,有许多弟兄还受了伤,就请将军速开城门,让我们的弟兄进城疗伤要紧。”
那尤童听了这话,也不敢确定来人是否是邯郸来的援军,只暗地吩咐人去给韩吉报信,让他来北门确认,只是这韩吉守住东门,来回也得半个时辰左右,因此,尤童又得与这城外的人马拖延起来。
尤童说道:“将军莫要着急,在下已差人去禀报长官,若得了长官的命令,自会与你们开门。”
柳逸玄与众人听了这话,心里也担心了起来,显然这守城的将领并没有完全相信自己,若真是那韩吉老儿来了,问起邯郸城里的事情,或者关于郭药师的一些事情,自己要答不上来,岂不要露了馅?
“不好,那韩吉本是郭药师的旧将,郭药师帐下的将军想必与他也多有相识,我自称是郭药师派来的援兵,若韩吉问起我的姓名或是部队旗号,我若答不上来,岂不是要暴露吗?这可不行,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得给城楼上这厮增添点压力不可!”
柳逸玄主意已定,便对尤童厉声喊道:“楼上看门的究竟是何人,竟敢把我等拒之门外,这明摆着是不信任我们!既然尔等不信任我们,我们又何苦为你们卖命?再者说,你们磁州被围,与我等又有何关系,若不是那韩老头以书信相求,老子才懒得管你们的闲事呢!”又回身对军士们说道:“兄弟们,既然他们不让我们入城,咱们就原路返回吧!反正宋军围的是他们磁州,咱们又何苦来替他们卖命?”
柳逸玄说完这话,袁教头众人自然明白他的意图,连忙在一旁附和道:“是啊,凭什么为他们卖命,走,咱们都回去吧!”于是军士们熙熙攘攘,怨声载道,嚷着要打道回府。
这尤童一见城下这伙军马要喊着回去。生怕自己的多疑误了大事,若是他们真的一怒之下打道回府,自己岂不是无法向韩吉交代,连忙又赔笑道:“众位将军不要误会。在下实在没有怀疑诸位的意思,只是韩将军曾下过军令,没有他的命令,下官们不敢私自开城门啊,所以还请各位将军稍等片刻,等韩老将军来了,自会放你们进去的!”
这宋提辖一听这话,厉声骂道:“稍等个屁啊,我们远道而来,连口水都没来的及喝。你却让我们在这城门外面干等着,分明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那韩吉算个什么东西,老子要不看在郭元帅的面子,才懒得带兵来救他呢。他不让我进城更好,老子先带人回去了!”说着就要调转马头,带着身后的部队回去,袁教头一见宋提辖要撤军回去,也厉声说道:“我也带兵回去了,这半夜三更的,谁他娘愿意来打仗啊!”又对柳逸玄说道:“柳将军。我先告辞了,你就在人家门口慢慢等着吧!”说着也要调转马头。
那尤童见了这般光景,又想到他们与门外的宋军苦战了半日,应该就是邯郸来的援军,心里也开始担心了起来,真怕日夜期盼的援军就这么被自己赶走了。一时无奈,只得自己下了决心,连忙对门外的人说道:“两位将军息怒,不要带兵回去,在下这就出城迎接诸位!”
尤童只说出城迎接。并未说要放他们进来,目的就是先稳定一下他们的情绪,再者,他也打算亲自出城去查验一下,看看来者是不是自己的友军,若能确定来人的身份,自然不必担心,即便不能确定,也可与他们周旋一阵,拖延一下时间。
柳逸玄听到尤童要出城迎接,便知他已经中计,只要他开了城门,放下吊桥,那一切就由不得他了。柳逸玄回身对几位将领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见机行事,只要城门大开,便可冲杀进去。
尤童命人放下吊桥,自己带了一队人马出城来迎接,那跟随他的人马不过二三百人。柳逸玄见尤童开了城门,便走马上前与他答话,这尤童三两步来到柳逸玄面前,见他一身金人服饰,却也是个宋人模样,料定他也是个降将,连忙拱手做礼,说道:“有劳将军前来解救磁州,只是没有韩将军的军令,末将也不敢放几位进得城去,我已派人去请韩将军了,他马上便可到来。”尤童又看了一眼柳逸玄的容貌,倒也是年轻俊朗,只是看着眼生,便又来问道:“敢问将军尊姓大名啊,之前在下也曾多次到过邯郸,怎么从未见过将军啊?”
柳逸玄见他怀疑自己,便笑道:“我是郭元帅新提拔的参将,你自然不曾见过,不过嘛,跟我一起来的有一位宋提辖,你一定见过!”
“哦,宋提辖?是哪位宋提辖啊?”尤童不知是计,急忙问道。
柳逸玄回身对阵中的宋提辖说道:“宋提辖,这位将军应该是你的老相识了,你快来会会他吧!”
宋提辖借着尤童身边的火把,早就认出了他,这尤童就是那日与他在东门外激战的韩吉副将,宋提辖提刀赶了过来,拍马走到尤童面前,冷冷笑道:“尤童,可还认得我?”
那尤童一见宋提辖的样子,便认出他是宋军的将领,大惊失色,知道自己中了圈套,慌忙叫道:“你?你们是大宋的军队,不好,我们中计了!”
尤童大喊一声,急忙回身要往城里赶去,却不想宋提辖早有准备,暗地里将长刀紧握,待着尤童转身欲逃之时,挥刀朝他砍去,那尤童躲闪不及,竟被宋提辖在背后一刀砍中,翻身落下马来。
守城的官兵见主将毙命,慌忙转身逃跑,那楼上的官兵见来者是敌,急忙要升起吊桥,无奈吊桥上皆是自己的战友,一时提升不动。柳逸玄见状,连忙叫道:“弟兄们,此时不杀入城中,更待何时!杀啊!……”
宋军得了将令,呼拉拉向城内杀来,由于宋军就在护城河边上,三两步就跳上吊桥,砍断吊桥绳索,冲到城门底下。那城中士兵急忙要关闭城门,无奈尤童刚刚带出去的人马也要往城里退回,一时人挨人、人挤人,看门的士兵根本无法将城门关闭,再加上门外的宋军与自己一般服饰,一时也分不清敌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门外的人流如潮水般涌了进来。
柳逸玄与宋提辖等人带了自己的人马向城中冲杀过来,城上的士兵分不清敌我也不敢轻易开弓射箭,纷纷目瞪口呆。“勇”字营的士兵进来城门,纷纷解开袖子,将左臂袒露,见了那些敌人,上去便是一通厮杀。
守城的士兵多半是投降过来的宋军,见了这般光景,纷纷保命要紧,各自弃了兵器,四处逃窜去了,只有那些金国人还在拼命抵抗。袁教头和王子纯带着手下的兵士,冲上城楼,与那些守城的金人打斗厮杀,只杀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毕竟胜负如何,后文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