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贤奇怪看了他一眼,以他的眼力,轻易看出那只小狐狸露出的不对劲,尽管他不知道是为什么,可是不妨碍他抓住那一闪而过的灵机。
虽然他答应了李永芳来说说看,可是他的心里并不同意,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能给朱平安添点堵也是挺不错的。
“陛下,咱们已经拒绝了对方议和的提议,如今连求亲都拒绝,末免有些太看不起人。”魏忠贤笑得跟朵花一样,眯起的眼角拉了朱平安一眼,想从对方的表情中找出点蛛丝马迹来。
天启有些为难,他对美女什么的远没有他爹那么喜欢,按他的心里意思他不想娶什么金国公主,不过身为帝王,总有些身不由已的时候,想了一想:“这事——”
准了两个字刚到唇边,一直没说话的朱平安忽然大声说:“皇兄,我有话说!”
他的声音太大太高,把天启和魏忠贤吓了一跳。
天启刚拿到手里茶杯差点掉地上:“干嘛,吓朕一跳。”
魏忠贤眼珠子都快嘣出来了,天生的嗅觉告诉他:这其中必有蹊跷!
朱平安能告诉天启这事绝对没门么,一时间脑子转得都快冒烟了。
天启和魏忠贤死死瞪着他,朱平安脑子一热:“皇兄,你先前说过的话还算数不?”
天启一头雾水的:“朕说话自然是算数的。”
朱平安:“皇兄,前些天你给我议过亲的。”
这事天启记得,当下点了点头:“怎么了?”
朱平安想了一想:“皇兄,能不能把这个庄惠公主赐亲给我。”
大殿瞬间安静了——
天启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古怪。
魏忠贤腔都变了:“睿王殿下,您知道这是在说什么?”
敢跟皇上抢女人,得有多大的胆子?
反了天了。
“你是认真的?”
天启的声音有些冷,朱平安没有躲避他的眼光,直直的看着他,眼底的坚定如山。
魏忠贤已经从极度震惊转为极度振奋,以他对天启的了解,这次皇上绝逼动了真火。
番邦进给皇帝的女子,皇弟看上了,给还是不给?
天启拂袖而去了。
魏忠贤幸灾乐祸的看了朱平安一眼:“殿下,这事办得不咋地啊。”
对付魏忠贤就简单的多,朱平安连装都懒得装,横了他一眼:“关你鸟事!”
说话不揭短,打人不打脸,当着太监不能说鸟!
看着扬长而去的朱平安,魏忠贤气得不能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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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同馆里,楚慈安静的听多尔衮说完,无喜无悲的没有任何反应。
一旁的李永芳担心的看着这位庄惠公主。
多尔衮:“庄惠,对不住啦,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楚慈没说话,沉默了一会,转身就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李永芳有些担心:“贝勒爷,看来公主不怎么愿意。”
“——这事能由得了她么?”多尔衮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我的乌尔娜侄女跟着你,也不见得有多愿意。”
李永芳一窒,他献出抚顺,除了看在无数的金银珠宝的面子上,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怒尔哈赤送给他的一个皇孙女。
“不管她想得开想不开,身为皇族子女,生来肩上便有重任,这是她的命。”
这一晚注定很多人都不会安枕,无论是乾清宫、慈庆宫还是会同馆。
天启隐而不发的怒火,高小手看得很清楚。
“陛下,这事吧——依我看倒是一件好事。”
“好事?朕怎么都没有觉出来呢?”天启愤怒的火花在他的眼里崩得到处都是:“下一步,他还想要什么?”
高小手咽了下口水,这个时候他最好是能远远的躲出去,皇帝不见得能奈何睿王,但不代表他能容忍别人。
可是别人能躲,他躲不了,当然他也不想躲。
睿王第一个失势,下一个没准就是他。
“陛下,金狗屡次犯境,杀我们的人,占我们的地,如今陈兵二十万在山海关,奴婢虽然不懂什么兵国大事,不过耳边风闻着他们是挺厉害的,这次他们来议和,几次挑衅,阖人尽知。”
天启哼了一声,脸色依旧难看,却没有再说什么。
“皇上有没有想,他们拒绝了咱们的议和条件,为什么想出了议亲这一着?”
天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依奴婢来看哪,他们肯定是听到什么风声,这明着议亲,暗地里是来探虚实来的。”
天启霍然一怔,想了片刻:“把睿王这几天接待金使的记录报来朕看。”
“陛下,都在这呢——”高小手早有准备,袖子里掏出来,麻利的奉上。
天启大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一般人被这一眼早就瞅成泥了,高小手不闪不避,站得八风不动,但不妨碍他身上的白毛汗出了一层又一层。
天启哼了一声接过来,一一仔细看过,当看到狩猎那一块时,他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一切都是看到了燧火枪之后引发的各种反应。
从议和变成了议亲,估计也是因为这个家伙。
天启心头的那点不舒服瞬间散了大半。
“高小手,依你看这事怎么办?”
提着口气的高小手瞬间就松了——这事十有是成了。
“别的不敢说,您若是真想把怒尔哈赤的孙女收了这后宫,只怕皇上从此睡不好觉啦。”
天启瞪着眼,忽然哈哈一笑:“明天去传旨,就把那个金国公主赐婚给睿王。”
高小手:“皇上,您圣明!”
天启斜了他一眼:“滚吧,圣明不圣明都在你一张嘴上了。”
第二天,就在高小手喜孜孜的拿着新出炉的圣旨进了慈庆宫,却被告知睿王一大早就去会同馆了。于是他又能奔向会同馆,却又被告知,睿王殿下来了一趟就走了,去向不知。
京城最热闹的长街上人流如织,熙熙攘攘。
街头缓缓的走来的两个人吸引了无数人的眼光,一对男女,都跟从画上跑下来的一样。
朱平安一大早来到会同馆,心有灵犀的是,楚慈已经盛妆打扮好,俏生生的立在一颗树下等着他。
“喜欢么?”来到一个珠花摊子面前,“喜欢就买!”
楚慈摇了摇头,“不喜欢。”
朱平安:“走,接着逛。”
路过一个成衣铺,楚慈又停下来。
朱平安:“看上什么了,尽管买。”
楚慈忍不住笑:“我就是看看。”
二人就这么一路逛啊逛,很快就买了一大堆东西,路人羡慕的看着这一对即将成亲出来采购的小情侣。
到了中午,二人找了家酒楼,叫了一桌菜,各自举起筷子,却都没能放得下去。
不知为什么,挺好的气氛忽然僵了。
楚慈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今天玩的很好,我很开心,多谢你。”
朱平安扬起了眉:“你我之间,不觉得有些生份么?”
楚慈躲开他的眼神:“我找你出来,是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朱平安没心没绪翻着菜:“你说,我听着。”
楚慈从怀里取出一个盒子,推到他的面前:“这个给你。”
朱平安好奇的打量了几眼,刚想伸手打开——
“回去再看,我有话要和你说。”
“正好,我也有话要和你说。”朱平安停了手,笑了:“你先说。”
楚慈很认真,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清析有力:“我是金国大汗四贝勒之女,以后你可以叫我庄惠——”
她的话没完,却被朱平安打断:“我不认识什么庄惠,在我面前的只有楚慈。”
“何必呢?”楚慈的眼圈红了:“事实如此,逃避有什么用?”
朱平安的心缓缓地沉了下去,一字一顿地说道:“就是因为这个事实,才莫名其妙的从我身边跑开,如果不是这次议和,这辈子你都不会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对不对?”
楚慈别过了头:“我和你在一起时间不短,你是什么人我知道,你那么恨我们——”
“不是我恨你们,是你们所作所为逼着我恨。”朱平安指着桌上一堆东西,“你看看这些,看看外头那些人,我如果不做点什么,这一切都将毁在你们的贪心与屠刀之下!”
他的声音不大,端得称得上掷地有声。
楚慈的脸白了一片,她无语辩驳。
话到这个份上,一整天彼此小心谨慎经营出来的氛围全毁了。
楚慈嘶着嗓子说出自已来的目的:“这次找你出来,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朱平安瞳孔蓦地一缩,脑子里轰鸣一声,感觉翻涌的气血快要顶到嗓子里了。交易两个字从楚慈嘴里说出来,不比他捅他两刀好受多少。
“什么交易?”
楚慈叹息一声:“这个盒子,是上次离宫时候,我从仁安居盗出来的。”
朱平安愣了一下,仁安居?那不是客氏在宫中恩养之地么?
从那里盗出来的,是什么鬼?
楚慈没有让他多费神猜:“我入宫以来,暗中一直盯着魏忠贤与客氏,偶然一天,我听他们两个说起什么密旨的事,便留上了心。”
朱平安神色已经变了,好久已没听到关于三道密旨的消息,没想到楚慈居然找到了。
楚慈话音里仿佛带着刀,一句一个血口子:“当初我随你进宫也没有安着什么好心,可是没想到——”
没想到的事情确实太多,最没想到的是情网纠缠,一入难逃。
朱平安木然呆坐,此时此刻,他好象没什么话可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