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明末征服者 > 第八十九章 拜寺
    西元寺有个特别招人稀罕的地方,据说里边的斋戒是天下一绝。

    进去吃过的人都说好,所谓众口烁金,西元寺渐渐的名头便响了。

    天下佛门有一个算一个,教义皆是法门常转不惧贤愚,渡无可不度之人,可是在这里,却颠倒了个。

    西元寺有个比素斋更大的的名头——那就是任何人想进这里,都要先留下三行墨宝。

    不知道的还以为它供错了菩萨,改供了文昌帝君,很有点不误正业的味道。

    这乱世,会写字的算得是人上之人,会写好字的简直算得上是人中之龙了,西元寺立下如此规矩,照理说早就该关门大吉,香火全无。

    如果有人这么想,那可就大错特错。

    每天去西元寺的人,用一个四字成语来形容最为贴切,而且一点也不过份。

    过江之鲫。

    西元寺的门每天都有无数读书人前来朝圣,天南海北的那都有。

    这就不对了——

    事实证明,字写的好也不一定可以进得去,每天都有无数骚人墨客前去闯门如过江之鲫,当中不乏当世知名书法大家,可结局是该进的进了,进不去的还是进不去。

    众生平等的佛门教义,终于得到了体现。

    ————

    今天,前往西元寺的路上,朱平安与南宫英雄坐着车一路晃荡着来了。

    半路上车停了,文震孟笑嘻嘻的挡着道。

    朱平安瞪着他:“这么闲?”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新凉?夜来风叶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酒贱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中秋谁与共孤光,把琖凄然北望。”其时秋风时来,吹动袍裾飞扬,文震孟微微一笑,活脱一个翩然浊世佳公子。

    “原来是殿下,这么巧?”

    南宫英雄对吟诗做对毫无抵抗力,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啊啊啊,原来是文大人啊,真是好巧。”

    朱平安没好气瞟他一眼——接着装,一看就是有意识预谋的好不好。

    来都来了,又打不走,一块走吧。

    秋天的太阳晒在人身上只觉其暖不觉其热,二人就这么静静地在车上坐着。

    南宫英雄在外头驾着车,没有人说话,看着文震孟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朱平安有种预感,似乎这一路不会清静了。

    果然,车又停了。

    宋小宝面无表情出现在车前。

    停车,上车,还好车厢够大,三人大眼瞪小眼,朱平安是什么也不想说了。

    文震孟和宋小宝打招呼:“哎呀,这么巧?”

    朱平安用遮住眼养神,心里在咆哮:巧个头啊巧,一看就是约好的吧,估计后边还会有后续。

    四人一车,继续进发,朱平安打破沉默:“你们都出来了,军机处怎么办?”

    文宋二人对视了一眼,彼此眼底藏不住的狡黠,异口同声:“有叶少在,殿下就放心吧”

    朱平安笑了一笑,没再说话。

    西元寺的路并不算长,没用多久,车再度停了下来。

    朱平安一脸果然如此的盯着对面那两位,宋小宝与文征孟不知是不是装的,反正一脸的惊诧。

    “阿宝与小文你们都给我出来,烂摊子都丢给老子,我也不干啦!”

    车厢内四个人一齐瞪眼,叶沧羽笑得勉强:“殿下,几天不见,你瘦了好多。”

    朱平安:“你错了,是因为我长个了,才显得瘦。”

    几个人一齐笑了起来,那一丝隔阂瞬间就没有了。有了叶沧羽就不愁耳朵会闲着了,军机处的大事小情全都说了个干净,有遗露的地方,文震孟不显山不露水的给补充上了。

    朱平安面无表情的听着,他真是够了,他是真的出来散心好吧——

    好容易车停了,朱平安松了口气,逃一样的下车了。

    西元寺能有今天的名气不是偶然的,就冲着这前水后水,门前青草,左右古松,清静之地,名不虚传。

    耳边传来钟鸣鼓响,烦心扰攘为之一轻。

    眼神落在寺门前一抹轻影上,朱平安看了一眼,山崩不动的脸色瞬间变了——这才对了,齐活了。

    那人转过身来,冲他笑了一笑,食指搭在拇指,三指竖起。

    “你们来晚了啊,让我等了好久。”

    朱平安怔了一会,最终会心一笑。有些事何必看得太重,执迷不如放下。

    后边几个人见二人并肩微笑,一齐松了口气。

    叶沧羽双手合什:“好了好了,总算可以顺点了。”

    文震孟淡淡道:“你都快接手军机处了,怎么不顺了。”

    “是我爹那么想,又不是我那么想,你不要找到我身上好么?”

    叶沧羽狠狠一跺脚,眼都红了,粗着嗓子道:“你们都怪我,我有多冤你们知道嘛?”

    文震孟不吭声了。

    宋小宝:“我可以证明,他真没有这个心思。”

    叶沧羽感激的抓着他的手,眼泪汪汪:“阿宝,只有你最了解我。”

    南宫英雄和文震孟对视了一眼,二人一齐打了个寒战,快快走开了。

    他们来得算早的,寺内估计刚做完早课,大门还是关着,敲门根本没有人理。一会儿,陆陆续续的人就多了,然后越来越多,看起来都是熟客,来的人少有他们这样东张西望的,都自觉排着队。

    寺院角门开了一线,出来一个小和尚。七八岁的年纪,肥肥白白的说不出来的精神可,嗓门很亮:“来来来,都来拿号了!”

    朱平安笑了——这管理方式挺现代,叫号排队呢。

    轮到朱平安的时候,小和尚盯着他看了一会。

    朱平安有些纳闷,心道这又是什么规矩?

    小和尚:“施主,你叫什么名字?”

    朱平安:“朱平安。”

    很明显,小和尚根本不知道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听过之后哦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人群里有一双眼睛,目光复杂的盯着朱平安。

    也许他看得太明显,朱平安转过身,二方眼光正在好碰在一起。

    朱平安瞪着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很奇怪,貌似好象在那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但绝对是有印象的。

    寺院的门开了,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轰轰闹的人声瞬间安静了,视线全都集中到出来的一个老和尚身上。

    小和尚手里拿着一个托盘,上边摆着一摞大黄纸,还有一只秃了半截的笔。

    来这里的都是常客,大家都很懂规矩。

    小和尚开始叫号,声音还是那么响亮,众人一个个上前去,或专注或认真或随意,总之什么样的都有——无一例外的提笔写字。老和尚就在一边看着,光头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宛若佛光。

    一动不动,一声不吭,然后那些人就遗憾的离开了。

    几个人目瞪口呆的望着,文征孟看着一个又一个人满怀希望的冲上去,失魂落魄的滚出来,不由得感叹:“这玩意,比考状元都难?”

    南宫英雄想的与众不同:“哎,你说他的素斋得有多好吃啊?”

    “倒不是西元寺的素斋有多好吃——”一个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再好的滋味也就那个味,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吃不到嘴的永远是最好的。”

    真是一针见血,一句话把所有人的心理揭了个干净。

    苏婉儿回过头打量着他:“大叔,你是谁啊?”

    离得近了,朱平安看清了那个人的面貌。

    此人年近中年,两鬓微霜,衣着甚是普通,不象是个有什么身份的样子,但一双眼亮晶晶的光华内蕴,让人一见忘俗。

    南宫英雄一脸艳羡:“听你这口气,是吃过了?”

    “不敢客气,吃过几次——”

    几个人一齐咝了一声,真是好大的口气,吃过了就吃过了,还吃过几次?

    那个人微微一笑,转头向朱平安:“很奇怪么,佛门重缘。”

    朱平安心中一动,他好象想起这个人是谁了!

    恰巧这个时候,小和尚叫道:“二百五十号——二百五十号——”

    朱平安瞬间笑了,然后看着二百五施施然上前,抬笔待写忽然停住不动了。

    小和尚有些奇怪:“汪先生,你怎么不写?”

    中年人笑了笑,向朱平安这边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委月大和尚,这次我多写一行如何?”

    老和尚一动不动:“无妨,左右都是缘法。”

    中年人微笑莞尔:“大和尚圆通睿智。”说完提笔写下:此生不负为人愿,悲作航船智作帆。若人识得心中宝,千年险路一日还。

    文震孟点了点头。

    南宫英雄又开始发晕了:“啊啊啊,他写的都是什么啊?”

    “也没有什么难懂,这四句虽然是诗但更近于佛偈,大意就是说人身难得,修佛更难得,一旦得闻法道,则能够拥有无上的智慧识,识破内心真正的本源清净,回归本来清净智慧,便是万年的险路也不在话下了。“

    南宫英雄挠了下头,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

    朱平安笑了笑,此人借法喻志,倒是高明的很。

    老和尚点了点头,小和尚脆生生大叫:“行了,请吃斋去吧!”

    那个汪先生含笑行了一礼,转头看了朱平安一眼,转身进去了。

    等朱平安一行人来到了跟前,一直和木雕一样的老和尚居然动了,伸手合什:“施主贵不可言,所为何来?”

    他是怎么认出来的他贵不可言的?

    叶沧羽几个人面面相觑,感觉这个老和尚去天桥看相必火无疑,这眼也太毒了。

    被这短短四字“所为何来”说中心事,朱平安一时间心思千回百转,竟接不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