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铁头抄起地上一人多高的要饭棍，护住弟弟妹妹。
“呵，还没被李癞子收拾服帖，有种!大爷还真想收你做个义子干儿，可惜，可惜”
庄稼汉王大春不由得对这个年纪稍大的小叫花另眼相看。心里暗叫可惜，要不是缺银子使，还真想收下来当个帮手，肯定比这狗子强太多了。不过转念一下，秋大爷那边催的着实紧了些，谁让爷没银子使呢，银子可是好东西啊！
虽然王大春对于铁头有那么一丝欣赏，可这家伙性清凉薄的狠，有奶便是娘，可顾不上他的那点动心，就把这个“银裸子”砸在自己手上，还是揣着白花花的银子更踏实。
“别害怕，大爷我不会拿你们怎么样？狗子，你瞅这几个小崽子那眼神，好像爷不是什么好人似的。”
“哪能呢？大哥，他们是不知道您的好，要不然早就磕头谢恩了！”
一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过话的狗子赶忙回话道，生怕庄稼汉王大春回去给他瓜捞吃，心里却暗骂王大春狗屎一坨，敢称什么好人，都不怕出去让雷神爷劈死。
“看你们几个小白眼狼，用什么眼神盯着爷。大爷我来这破地方是为了给你们一个吃饱饭的机会。真真好人难做，罢了！大爷也不和你们几个毛孩子一般见识。狗，我下午吃剩下的半只烧鸡给他们，让他们先填饱肚子再说。告诉你们，这可是城里‘一品烧’的招牌菜，一只就要四钱银子呢？谁叫爷心善，见不得你们这般，赏你们了！”
庄稼汉王大春装出一副大善人的嘴脸，可是他那又矮又壮又黑外表实在没有多少说服力。
狗子乖巧的从棉布大褂里取出一个用油纸严严实实包裹的烤鸡，轻轻放在火堆不远，叶儿脚跟处，就远远退开，站在庄稼汉王大春身后，静待吩咐。
事实上狗子也饿，这只鸡王大春只是吃了只鸡腿，就往上下了蒙汗药，还忽悠他说，办完事请他吃酒席。天可怜见，狗子跟了一路，粒米未沾牙，要不是知道王大春心狠手辣早就下了药，说不定路上就悄悄卸下只鸡腿解解馋。
“你们为什么给我们烧鸡吃？”
疑惑又警惕的铁头甚至都能透过厚厚的油纸闻到那烧鸡的香味。虽然人的本性唆使铁头不顾一切的抢过来吃下肚再说，但是看到一身庄稼汉打扮的黑脸矬壮汉子，铁头还是保持几分理性不肯轻易放下棍子，死死盯着烧鸡不挪眼，都忘记防备这两个不速之客了。
“这回铁定不错，一定能卖上好价钱！你说呢狗子？”
庄稼汉王大春不怒反喜，低声和狗子闲聊。仿佛一点都不担心铁头突然暴起伤人，只有狗子是知道的，王大春袖子里还藏着一支飞镖，而且还上了药。王大春这家伙把自己的命看的着实金贵，绝不会真的毫无防范。
“大哥，别的小崽子看到肉给见到亲娘差不多，哪里还顾得上许多。这小子倒是机警的厉害，腿脚也麻利，眼贼脑子活，肯定符合秋爷的要求，一准能卖上个好价！”
狗子小声地朝庄稼汉王大春耳边递话，也是对这铁头有一丝另眼相看的意思。
至于狗子嘴里的秋爷，可就了不得了。狗子虽然只见过一次，但从王大春喝醉酒说胡话也断断续续了解不少。秋爷在整个泰安府黑白两道都吃得开，可以说手眼通天。这不，几个月前不知从哪得到消息，有人出高价收小孩，身体健康十一二岁最好，手脚麻利，心思活络，长相端正就能卖上好价钱，最贵的听王大春醉酒时说都要十两的上好官文银呢。王大春酒醒一合计，就带这狗子瞎寻摸，官宦、大户人家他们是不敢的，人家秋爷也不会收。最近看这些流浪乞丐不少，王大春就寻思着从这些小乞丐身上下手，赚些银子花花，毕竟这些爹不疼妈不爱的野孩子就是死上个把数，也是没人管的。前几次也顺利，就用这招烧鸡加蒙汗药，着实给秋大爷送去十几个，得了近100两的赏银花红，可是让王大春乐呵了一个多月。再后来依葫芦画瓢，因为天黑夜深，王大春也没太顾得上细看，把些脚底流脓、脸上长疮，玻璃眼的给送了去，不但没得上赏银，还多给了几巴掌。责令必须按月上交最少5人，品质如果还太差，就要了王大春一对眼珠当尿泡踩。想到这，狗子心里就好笑，恶人还得恶人磨，想到庄稼汉王大春被踩眼珠子，狗子对这几个月受的气就好受很多了。
至于要这些小孩子干什么，自以为见多识广的狗子武断地认为女的估计挑好的送到扬州当瘦马，男的估计大多被当苦力使唤，至于个别英俊的估计会成为一些高官、阔少的书童、兔爷之流。狗子可听走南闯北的老前辈们说过，这年头好龙阳之癖可是不少，娈童、兔爷还是相当受追捧的呢！
至于狗子一脸猥琐的龌龊连王大春都懒的搭理，他更关心眼前三兄妹，特别是铁头。王大春心中暗暗叫骂：“快吃呀，狗东西，爷还等着银子花呢！好东西都不吃，天生贱骨头，下贱胚子”
铁头兄妹三人可没有注意到王大春的险恶用心，毕竟年龄太小，江湖阅历太少。铁头看着弟弟妹妹渴望的一会看看他，一会又紧盯着烧鸡目不转睛。铁头心中暗下决心：“罢了，罢了，就算下，兄妹三人也死在一起，做个饱死鬼，省的活受罪。”
心里放下了包袱的铁头，手是分外的快，抓起烧鸡一把撕去油纸包裹，也顾不上撕没撕完，揪下一个大鸡腿递给小妹叶儿，哥俩三下五除二把整只鸡身子一分两半，大口咀嚼，连骨头都没放过。
看的狗子直搓牙花子，狂咽口水，连庄稼汉王大春都看得有些饿了。也不站着了，席地而坐，静等蒙汗药发作。
兄妹三人真是饿狠了，不到一盏茶就把差不多一整只鸡连皮带骨头送进肚子里，连地上的油纸包都舔舐一遍。慢慢的三个兄妹靠在一起闭上了眼，睡了过去。
再等了一刻钟，王大春站起身来在兄妹三人身旁轻轻的挨个踢了几脚，看到他们全无反应，这才叫来狗子一一查看，看看有什么毛病、缺陷什么的。
“大哥，没问题！”狗子没办法，只能忍着恶臭，一一仔细检查，绝不敢有半点麻皮大意。
“没问题就好，要是出了差错，爷先摘了你的眼珠子当响炮！”
王大春没给狗子好脸色，恶狠狠的说。在王大春看来，对付狗子这种小油条子就不能心慈手软，谁让他天生犯贱是个“软骨头”的废物点心。
“这个大的我扛，剩下俩小的你带上，赶紧的，误了爷时间要你好看！”
扭头看看天色，月亮照在雪地上一片寂静的沉默，王大春也顾不上铁头满身怪味，扛起来说完就走，随后的狗子夹着两兄妹深一脚浅一脚的消失在夜色中。
没有寒风的夜晚却冷得出奇，很快又陷入到一片寂静中，除了破土地庙半拉墙里的一小簇火苗还在垂死挣扎，仿佛从来就没有一个人来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