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回法正弃粮胜文远臧宣高中计死节
法正思得一计，乃道：“沓中本屯粮之地，此时正际麦熟。河北军虽粮草充足，然其人数众多，每日耗费甚巨，与其往来运送粮草，却不如与我军抢收沓中小麦。如此，可命军士连日抢收小麦。敢河北军之前将小麦收尽。张辽知我军收粮，必引兵前来争夺。沓中东南有一谷，名曰孔函谷，乃东去必经之路。云长可先命军士于入谷及出口处多备巨石、滚木，将所收小麦皆屯于谷中。再令关平、周仓暗伏军于山谷之上，多备火箭。云长却需亲为诱饵，诱使张辽入谷。待张辽入谷后，正立即命人放下巨石、滚木，将两边谷口堵死。届时点起大火，两边火箭齐发，那张文远纵有神助，亦插翅难飞！”关公闻言大喜，即令关平、周仓下去依计准备，其余诸将除孟获麾下留守营中，皆领军抢收小麦。一连数日，任凭河北军如何叫阵，关羽只是不出。张辽亦曾强攻蜀军营寨，皆被孟获乱箭射回。是夜，邓艾自来张辽帐中，辽问曰：“士载夜间来寻张辽，不知何事？”邓艾道：“蜀军连日不出，艾恐其中有诈。故来与将军说之。”辽曰：“士载但有疑惑尽管道来。”邓艾谢过张辽，遂道：“关羽虽智勇兼备，却恃勇好战。近日却一反常态，坚守不出，必有蹊跷。”辽曰：“吾与云长有旧，亦知其性。某亦觉其中似有玄机，只是不知这玄机关键所在。”邓艾道：“现值入秋，沓中小麦已熟。蜀道崎岖难行，蜀军往来运送粮草多有不便。依吾看来，关羽必是命人暗中抢收沓中小麦以为军用。”辽不由一愣道：“士载细细讲来。”邓艾又道：“我军虽粮草充裕，然数万大军每日耗费甚巨，若能赶在蜀军之前抢收小麦，一则可充实我军粮草，二则可使其计不成。日前蜀军已数日不曾出营交战，该是正在抢收秋粮，将军该早作决断。”张辽道：“不想邓士载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见地，此计甚妙也。”邓艾又道：“吾已命哨骑探得蜀军将所收小麦皆屯于孔函谷内，每日往来不断。邓艾不才，愿领军前往。”张辽道：“此事关重大，吾当亲往之。”正在此时，一人掀帐入内道：“何劳文远动手，某却行之即可。”二人视之，乃臧霸也。原来臧霸巡视刚回，恰好听到二人言语，遂不容通报即入。河北军上下融洽，胡明又不屑繁文缛节，故而臧霸未及通报便径直入内。张辽见是臧霸，笑曰：“宣高前日出战未曾斩将立功，莫不是欲借此战泄愤也？”臧霸大笑曰：“知我者，张文远也。”张辽又道：“宣高若去，吾却也放心。今日已晚，待明日午后再行出兵如何？”臧霸道：“依大将军令便是。”
次日午后，臧霸领军三万，沿山路往孔函谷而去，早有细作报知关羽知道。关公曰：“事成矣！”即如法正之计，自引军来战。关公拦住臧霸大军道：“臧霸贼子，欲害我粮草焉！”臧霸道：“两军交战，各显其能。吾便要夺汝粮草，汝待若何！”关公大怒，舞青龙偃月刀来战臧霸，霸亦舞刀相迎。曰战十余合，关公拖刀诈败而走，臧霸笑曰：“汝欲使拖刀计也，吾偏不上当。”关公见臧霸不中其计，复回身再战。臧霸此番却也乖巧，挥军攻杀，关羽暗自欢喜，鸣金败走。臧霸却以为关羽不敢野战，紧追不舍。关羽退二十里稳住阵脚，拦在路中，见臧霸赶来，指臧霸喝道：“臧宣高莫要欺人太甚也！当真以为关某惧汝乎！”臧霸道：“关云长威名海内，今将止汝一人，兵不满三千，吾十倍与汝，此时不取汝首级，更待何时！待将汝首级取下，再夺粮草不迟！”关公大怒，拍马又来厮杀，臧霸迎上。战不到十合，关公又退。臧霸道：“休要放走关羽！”河北军得令，皆奋勇上前，关羽且战且走，不觉已至孔函谷口，关羽见臧霸赶来，丹凤眼微闭，冷笑道：“今日便叫汝有来无回。”言罢，引军入得谷去。山上法正看得仔细，见关羽一众自另一谷口出谷，即命关平推下巨石、滚木，孔函谷已成可入不可出之死谷一条。
臧霸见关羽入谷，见四周地势险要，恐有伏兵，遂命哨骑前去查探。须臾哨骑回报，谷内尽是蜀军粮草，却无一人把守。臧霸疑心顿去，引军杀入谷内，果见谷内尽是粮车，霸命军士上前查看，军士刺破口袋，尽是新收小麦。臧霸大喜，正欲推粮草出谷，却有哨骑飞奔来报：“将军大事不妙，前方谷口已被蜀军使巨石滚木堵死，关羽一众早已出谷！”臧霸大惊，知中其计，急令放弃粮草，速速退出谷去。可惜臧霸醒悟太过晚矣，山上法正早已看得仔细，挥令旗发令。轰隆隆一阵巨响，谷口处尘烟扬起，顿时将臧霸三万余众尽皆困在谷内。法正笑道：“吾设此奇谋，本欲得一鹿，在此孔函谷中斩杀张辽，却天幸张辽，汝却来送死，只得一獐也。”臧霸大怒道：“卑鄙小人，竟使如此奸诈之计。”关羽自法正身后道：“兵不厌诈，汝自去死耳，与我等何干！”言罢，令伏军尽出。左有关平，右有周仓，尽率弓箭手使火箭乱射。谷中地势狭小，又被粮草所阻，河北军顿时大乱。法正恐河北军走脱，更是命人提前于谷中埋下引火之物，霎时孔函谷内火焰冲天，河北军哭爹喊娘，乱成一团。臧霸仰天长叹曰：“不想吾今日竟死于此处。”有副将急劝臧霸道：“将军勿忧，我等誓死保将军杀出谷去！待日后将军卷土重来，再与我等报仇！”臧霸泣曰：“吾误中关羽之计，至兵败如此，吾岂能偷生！”副将道：“既如此，我等愿追随将军，与之死战！”臧霸道：“主公曾言，生当做豪杰，死亦做鬼雄！今日你我必死无疑，却也不叫蜀军好过！”副将曰：“谷内有一缓处，可杀上谷去。”臧霸道：“如此甚好，就于此处攻之。”言罢，整合残部，取道反击。可惜谷内大火肆意蔓延，河北军纵是如何纪律严明，此时亦是人人恐惧。臧霸三万军入谷，此时仅存一二相随，其余皆死于大火之中。关羽见臧霸仍负隅顽抗，却谓法正道：“河北军竟如此顽抗，若非军师妙计，怎得如此大胜。”法正道：“吾虽有功于主公，然一把火使三万生灵飞灰湮灭，必折寿也。”关羽愕然，又自宽慰法正几句，即领一军前去翦灭臧霸。
臧霸人马不足五千，且皆有烧伤，如何与蜀军交战。蜀军居高临下，尽使弓箭射之。不及一个时辰，五千士卒死伤殆尽。臧霸亦身中两箭。关羽喝道：“宣高乃识时务者，何不就此降了，却不失拜将封侯也。”臧霸怒道：“汝使毒计杀我三万将士，臧霸与汝不共戴天！无耻小人，竟敢来说降！”关羽大怒，持青龙刀亲来擒臧霸。臧霸本就敌不过关羽，又身中两箭，未及三合便将臧霸兵刃打落在地，关羽怒斥道：“肯降否！”臧霸道：“誓死不降！”关羽挥刀砍断臧霸左臂，怒道：“肯降否！”臧霸咬紧牙关，仍道：“誓不降贼！”关羽大怒，挥手又将臧霸断去一腿，臧霸大叫一声：“痛杀我也！”跌倒尘埃。关羽又喝道：“降是不降？”臧霸浑身血污，知今日再无生机，竟失口笑出声来：“想我臧霸先遇吕布，得奉先赏识，委以重任。后遇主公，不已吾出身山贼，以礼待之，至今已二十余载矣。霸既无吕布之勇，更无主公之智，惟愿为主公身边一小卒足矣。然主公却委以重托，六路伐蜀，某便为第一路大将。如此知遇之恩，霸粉身碎骨亦无以回报！可笑汝竟劝降于我。今日汝如此待我，霸于九泉之下亦不会放过汝也！关羽匹夫，他日必死于刀箭之下！”言毕，鼓足力气，一头撞在青龙刀之上，双目圆睁，血流满地而亡。蜀军皆骇然，关羽怒其言语不善，欲枭其首势众，却为法正所阻。法正曰：“两军交战各为其主，臧霸乃忠义之人也，既已身死，断不可再令其尸身受辱。”关羽怒气稍平，依了法正之言，以上好棺木成殓臧霸，差人送还张辽。辽见臧霸尸身，竟少了一臂、一腿，大骂关羽不仁，抽出佩剑将来使斩杀当场。邓艾闻臧霸中伏身亡，大吃一惊。悔当初不该出此下策，欲自刎谢罪。张辽却道：“邓士载实该与宣高陪葬！然罪不在汝，杀宣高者乃关云长也！关羽素以忠义著称，今却使毒计害我三万将士，自遇主公以来，从未有过如此败仗。吾身为大将军，难辞其咎！今日之败，诸将当引以为戒，待取了沓中，攻入成都，吾再于主公面前请罪。”张辽将臧霸火化，令其子臧艾携父骨灰转回邺城。后胡明因其忠勇，赐封威侯，令臧艾袭父爵。
臧霸身亡，邓艾后悔莫及，深责己不察敌情，当夜无法入睡。忽陈到至，见邓艾憔悴，乃道：“邓士载仍自责耳？”邓艾道：“悔不当初，若知如此，艾必不出此下策矣。”陈到道：“事已至此，士载亦无需怪责。当为大将军再思破敌良策也。”邓艾道：“吾心神皆乱，何来良策哉。”陈到笑道：“邓士载怎忘却临行之时，主公与汝锦囊乎？”邓艾如梦初醒道：“若非叔至提醒，艾几乎忘却此事矣！”随即自贴身处取出锦囊一个，二人打开视之，乃胡明亲书。上曰：“我六路大军伐蜀，至沓中、剑阁必遇强敌。若取成都，非邓士载莫属矣。吾知士载通晓兵法，若沓中受阻，可与文远分兵而制，使文远仍领三军与关羽对峙，士载却与叔至领三万精锐并千牛卫一道，取道阴平，渡涪水直取江油，蜀军皆集于沓中、剑阁两处，蜀中必然空虚。若得江油，沿左儋道可取涪县，即可得绵竹，如此，成都易取也。吾使叔至助汝，即为此也。吾亦与叔至有锦囊相赠，待你二人至阴平时，若遇蜀军立寨，即打开锦囊，自有破敌之策。胡子昊亲笔。”二人看毕，见署名乃胡明字号，知事关重大，却不敢隐瞒，连夜持锦囊来见张辽。张辽见锦囊不由惊道：“主公真神人也！兵尚未发而已知后事，我等皆不如也。”
次日，张辽依锦囊所述，选军中精锐三万与邓艾，又嘱叔至曰：“邓士载初掌兵权，叔至当时刻提醒。旦遇大事，你二人需好生商议才是。”陈到曰：“大将军放心，吾观士载有大将之才，到亦不如也。此去必然成功！”辽曰：“主公曾言，取成都者必邓士载，今有叔至相助，定可事半功倍。”又谓邓艾道：“主公厚望与士载，此行断不可令主公失望。吾领大军在此牵制关羽，愿士载早一日取得成都！”邓艾道：“大将军放心便是，艾无功不返！”张辽欣慰，以酒壮行。邓艾与陈到拜别张辽，引军出营，往阴平而去。张辽亦领军至蜀军营前叫阵，以牵制关羽。欲知邓艾能否如后世一般成功偷渡阴平，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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