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女生小说 > 瓶中雪 > 第96章 第十八章 以爱为名铸大错 残酷真相虐心肝
    张大雍回来的时候,郗道茂正和顾淑瑜、朱梓芳在堂上喝茶。听到仆人通报的时候,两位嫂子都很激动,而郗道茂的反应却是淡淡的。

    张大雍还没见过看上去如此有生机和活力的郗道茂。她坐在那里,远山黛眉,一举一动都符合世家贵女的礼仪典范。

    他说不清自己更喜欢哪个,是从前那个凄婉柔弱、信任依赖自己的她,还是眼前这个举止端庄、却好似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她。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希望她能一直如现在这般健康、开朗。

    他欣然躬身作揖问好:“大雍见过顾夫人、朱夫人、郗女君。”

    她们三人一齐还礼道:“妾身见过西平公。”

    他们落座以后,郗道茂道:“妾身名为道茂,小字葳蕤,家人都叫我葳葳,西平公也可以这样称呼我。”

    “张大雍,字子容。”张大雍介绍自己,“我喜欢别人叫我大雍,大抵名字里有个大字,别人念起来都显得很亲近。”

    顾淑瑜和朱梓芳有点摸不着头脑,明明这两人之前已经“葳葳”、“大雍”叫得极其亲昵,怎么今日还来这一出。

    莫不是葳葳三魄归位以后,将从前与西平公相处的点滴都忘却了?若是这样,西平公未免也太可怜了!

    张大雍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她如今三魄归位,已然是重获新生,不再是过去的自己。而依旧允许他称呼自己的小名,却是在暗示,她并没有忘记他俩之间作为生死之交的情谊。

    “葳葳,我从城里回来,给你带了一件礼物。”张大雍从袖中拿出一方砚台,放到桌上,推给她,“此砚用的是产自丹阳郡南部的石料,虽未曾雕刻什么造型,但打磨得细腻,也算是晶莹可爱。”

    郗道茂的眼神一下子亮了,先前她迷迷糊糊的时候曾向他抱怨过,当日离开王家时走的匆忙,忘了带走一方好砚。原本只是梦中胡话,没想到他放在了心上。

    “大雍,谢谢你!”她把玩起砚台,它虽然造型质朴,用料和做工却比自己弄丢的那块好上许多,简直让人爱不释手。

    张大雍又送给顾淑瑜一本菜谱:“大雍有幸尝过顾夫人的手艺,惊为天人,听闻顾夫人钻研厨艺,大雍因此寻了一本菜谱,说是前朝御厨的手笔,也不知真假。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西平公,您真是太体贴了!”顾淑瑜惊叹道,然后大大方方地收下菜谱。

    至于朱梓芳,张大雍知道她喜欢吃甜点,便送了她一盒乳酪,后者当即打开与嫂子和葳葳分享,还问张大雍吃不吃。

    顾淑瑜心道,西平公当真是个妙人,乍看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但若是混熟了,便知道他是个相当有心的妥帖人。

    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和朱梓芳既然收下了东西,又怎么好意思在这里继续杵着,连忙借口午时将近,要去厨房看看,还嘱咐他俩不要走远。

    “我们去外面走一走?”

    张大雍欣然同意。

    “所以,你喊何先生过去,就是为了将你从烟花之地中摘出来?”她装模作样地抽抽鼻子,“好浓的脂粉味!”

    没想到他真的一皱眉,提起袖子闻了闻:“有吗?”

    郗道茂笑他不解风情,没想到他居然从袖子里摸出一盒水粉来:“方才你两个嫂子在,我不太好意思拿出来。”

    从男人哪里收到胭脂水粉之类的私房物,对郗道茂而言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也就他这个不拘礼法的西域人会这么做吧——看到了,觉得你会喜欢,便买给你。

    虽然郗道茂觉得这盒水粉沉甸甸的,但最终还是收下了它。毕竟砚台已经收下了,若取彼舍此,则显得她不够磊落。

    张大雍斟酌再三,还是开口:“你想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郗道茂一愣:“怎么了吗?”

    张大雍道:“因为真相可能比较残酷,听了你心里可能不好受。”

    郗道茂脸色一白:“你还是告诉我吧,这对我很重要。”

    张大雍点头:“你还记不记得一个叫王义的人?义气的义?”

    “王义?”郗道茂心中迟疑,不敢确认。

    “那么桃花呢?”张大雍说,“桃花和王义。”

    郗道茂一阵恍惚,差点儿摔倒。张大雍连忙扶住她,懊恼道:“我就不该跟你提这件事!”

    她当然记得,桃花是随她嫁到王家的侍女,王义是王家管事的儿子,她曾将桃花许配给王义,她甚至还能记得王义那天脸上洋溢着的幸福笑容——这都是桃花被子敬收房之前的事情了。

    他俩找了一间小厅,张大雍扶她坐下,她哀求他:“你讲完呗!”

    “王义说,桃花怀孕了,医师说可能是个男孩,她高兴极了。但王献之很不高兴,他觉得庶长子是一种耻辱,他希望他的长子从你的肚子里生出来,于是就逼桃花喝下了堕胎药,这是大约三年前发生的事情。”张大雍平静地叙述道,“桃花很恨你,因此求王义报复你。接下来的事情和我之前推测的差不多,据王义所说,诅咒你,桃花是付出了很大代价的,如今你没事,桃花应该活不了了。”

    郗道茂整个人如坠冰窖,真相果然很残酷。她很沮丧,很懊恼。若是她早一点察觉,不那么纵容子敬,将桃花早点嫁给王义,悲剧是不是就不用发生了?

    “大雍,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恶人?”郗道茂问他,“他们恨我是有理由的!”

    张大雍眉头狠狠地拧在一起:“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看看你们一个个的脑子都不太好使?这事和你有关系?是你把桃花送到王献之床上的?是你给桃花灌下堕胎药的?我不晓得你们一个个怎么了,那么大一个人杵在哪儿,他犯的错事,你们争先恐后地往自己身上揽?毛病!”

    他说这话的时候真的一点都不客气,吼得郗道茂是眼泪直流,吼完了,看着她哭,自己又开始心疼后悔了。

    “你别哭。”张大雍笨拙地安慰她,不能说自己错了,想给她擦眼泪,身上有没放手帕之类的,只能拍拍她的背。

    “情之一字,虽然动人,最不能成为伤害别人的借口。”他说,“我这人凡事都分得清楚,要我说,你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因此就不要太过自责了。”

    郗道茂是哭不动了,才自己停下的,她又问:“我是不是看着很可笑?”

    他心说,梨花带雨,惹人怜爱,但嘴上只能说:“我觉得还好。”

    “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郗道茂扯起他的衣袖,“他俩到底因我而死,我想替他们收尸,你能不能帮我?王义的尸首在县衙,人是你杀的,你说话比较有用——王家那边我自己想办法。你要钱、要人,我都答应,求求你了。”

    “好,我答应你。”张大雍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建康那边也交给我,正好我这几日打算搬家到京口。”

    “搬家到京口?”郗道茂的声音里带上了自己未曾察觉的惊喜。

    “京口离广陵近。”张大雍道,“而且有很多事情,在建康做不得。”

    关于他和司马元显的仇怨,当年闹得沸沸扬扬,她是知道的。

    “你需要人手吗?”郗道茂提议道,“我有好些部曲,之前我连自己都顾不上,真要感谢你帮了他们。如果我提出让他们跟随你,他们会很乐意的吧。”

    “你的部曲是用来保护你的。”张大雍委婉地拒绝,“不过能不能将孟皮、仲孙兄弟支给我一段时间。先前鹰洲帮的骨干死了个干净,如今京江帮的帮众确实有些烂泥扶不上墙。”

    “当然可以。”郗道茂笑说。

    “女君,女君,该用膳了!”阿忆一路跑过来,看到郗道茂面目红肿,吓了一跳,“女君,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张大雍拍拍袍子上本不存在的灰尘,站起来:“你先伺候你家女君去洗把脸,本公先走一步。”

    阿忆打了水给她洗脸,小心翼翼地劝说道:“女君,西平公人很好的,就是太硬气了点,女君千万别放在心上。”女君看似柔弱,实则是个心气高的。方才两人一定是吵架了,女君才哭的如此厉害。

    “我无事。”郗道茂笑了,“怎么你们一个个都比我看得分明似的。”

    今日的午膳充满了欢悦的气氛,郗愔坐在上首,左一位是张大雍,左二位是郗道茂,两人虽不同席,但挨得极近,隐隐有要她作陪的意思。右一、右二则是郗融夫妇和郗冲夫妇。

    郗愔欣然举杯:“今日大家终于是聚齐,让我们正式欢迎西平公前来做客!”

    席间,张大雍又说起了自己即将迁居京口一事,众人纷纷祝贺,并表示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张大雍不是个闲得住的,用完午膳后就带着檀氏兄弟和十几个郗道茂的部曲沿着南山南麓跑了十几里地,前去视察原属于鹰洲帮大当家的庄园和土地。

    京江帮的弟子闻讯前来迎接,张大雍骑马巡视了一圈土地,发现一千五百亩地中有泰半是坡地,水田只占少数,也因为经营不善而近乎荒废——毕竟指望帮会头目安心搞农业生产确实是不现实的。

    在踏入庄园之前,张大雍似想到了什么,转头对京江帮帮众说:“这里头不会也让你们大当家金屋藏娇了吧?”

    该帮众尴尬地说:“帮主宽心,原本住这里头的妾室一听人没了,连夜卷了金银细软就跑了,比城里那些个省心点。”

    城里的那些个妻妾许是看出新帮主仁义正派,坐地起价,想多讹些钱,更有些看上了新帮主的皮相,总之赖着不走。

    张大雍有些愠怒:“正妻多给些,姬妾就别想了。告诉她们,现在走人的,本公还能保证将她们送的远远的,远到离开焦山帮和金山帮的触手之外。若非如此,我想焦山帮和金山帮的几位当家很乐意帮忙照顾她们的。”

    “是!”鹰洲帮的三位当家生前生活糜烂,热衷于勾心斗角,压榨普通帮众,因此很不得人心。

    庄园中剩余的财物都集中到了一起,帮众们都听说新帮主慷慨,所到之处必有赏赐,与其冒险贪了这些财物,不如心安理得地拿新帮主的赏钱。

    而张大雍果真在检查了财物之后,将一部分赏给了帮众。

    这庄园修筑得奢华,张大雍看得是腹诽不已,这当家的贪图享乐,难怪这鹰洲帮占据了京广之间的黄金水道,却只能和焦山帮和金山帮平分秋色。

    张大雍一间房一间房地浏览,打算在搬进来之前每个角落都仔细地勘察一番,江湖中人最爱狡兔三窟,别给他挖了多少条密道,整了多少间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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