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说是雪花儿白还是我白啊？”
“嗯——雪花白。”
白嫩的脸颊上，在这漫天飘雪的天气中透露出些许红晕，清甜如六月蜜桃。听到哥哥不夸自己小嘴瞬时翘高，怂着鼻梁，清澈溜黑的双眼此时带着丝丝温怒瞪着他。
“哼。”
丫头的清新纯美像极了这冬天的雪，洁白不染尘埃。放眼望去，倒影在眼眶的全是她娇嫩白皙的童颜。
“丫头比雪花更白。”
“嘿嘿，哥最好了。”笑颜似那园子里盛开的冬梅，双手被哥哥握着，暖暖的，点缀着这雪花纷飞的季节。
“哥，你脸上又落满雪花了，睫毛上白白的真好看。”丫头伸出手来，纤细的手指轻轻碰了下哥哥的睫毛，哥哥眨眼间雪花在睫毛上落了下来。轻轻摇头，抖落发间的雪花。
“咯咯，哥，怎么雪花儿在哥脸上不会变成水呢，它是不是也跟丫头一样的喜欢哥哥呀？”
“嗯，这雪花就是我们家丫头，哥怎么舍得让它跑呢。”
“嘿嘿。”
兄妹俩打完雪仗了就在这雪中站着，天空中晶莹洁白的雪花漫不经心的飘落，妹妹偶尔伸着粉嫩的小舌头接着这爽口的雪儿，满脸嬉皮模样甚是可爱。两人方才均是如猴子一般上窜下跳，此时在这天气中却也不觉得寒冷，下人们也都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个小主子。
‘兄妹俩的感情真好。也难怪，小姐模样俊俏可爱仿佛瓷娃娃般，怎么看怎么都惹人疼。’
“冷，我要哥抱着。”
伸出一只手将丫头拥入怀中，用大氅将丫头紧紧的裹住。
“哥，你会一直这样抱着我么？”良久，丫头抬起头双眼凝视着哥哥，那份天真融化了整个冬日的积雪。
他叫宁九儿，听着却像是女孩的名字，生辰初九，或许这便是原因吧。没多少时日便是八岁了，妹妹比他小一岁。与众多孩童不同的是宁九儿不喜言笑，有些少年老成的模样，与妹妹的活泼可爱反差许多，长相亦是如此，妹妹生的乖巧可爱，他却一副普通相貌。虽然他相貌普通但心地善良，或是久经严父教导，身为将军府少爷却没有一点少爷的脾气。
宁九儿是捡来的，府上任何人都知道。不过宁九儿这番少年老成的模样却不是非宁家血脉至亲之因，他虽不是宁家亲生，但宁家上下除却小丫头最疼爱的就是他了，虽然下人们多少有些眼色看人，但对于不欺奴的小主子他们也是爱护的紧。宁九儿自幼在府中长大，日子久了，府中也再无人当他做外人，或许是他自己因由，随着年纪的增长渐渐懂事，但随之而来的却也是增加了少许自卑。
‘七八岁的孩子，现在可是让人猜不得心思了。记得小时候亲亲抱抱的，好是喜欢，如今却感觉生疏了一般。’宁家虽是将军府邸，但对待下人却没有那么些规矩，宁大将军战场上的威严却是从不在家中显露，这多少是归功于其夫人的功劳。宁九儿的母亲并不是泼赖之人，相夫，只因宁大将军的疼爱。府中上下平日里都是嬉笑之声不绝，丫鬟们也是玩累了方才站到一旁休息聊天。
宁家只此一个男孩，宁大将军也并没有因夫人不能再生育而再添厢房，宁九儿也因此从小少爷真正的成为了宁家传宗接代的小少爷。
“嗯，哥会一直抱着你。”九儿抬起头看着漫天飘零的雪花：“一辈子这样抱着你。”
“冷，我要哥抱着。”
声音有些远，却又好似在耳边响起。宁九儿缓缓的睁开眼睛，伸手将遮在身上的破烂大氅拉下颈部。污黑的脸面，头发蓬松的拧着卷，目光黯淡死寂。宁九儿躺在这破旧的屋檐下，听着身旁偶尔水滴落下，滴在那处古老的石台上，声音嘈杂的令人揪心，每一次的滴落仿佛预示着生命的消失。谁又会想到，此时躺在此地的乞丐曾经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少爷。
“丫头？”目光终是有些神色了，宁九儿抬起头环顾四周寻找着丫头。
走在街上的两兄妹二人衣冠华丽，脖间均围着上等火红貂皮制作的披帛。哥哥生的一表人才，十七八岁模样，有些溺爱的轻轻拍打着妹妹身上的落雪。妹妹生的却也是娇小玲珑，两人年纪相差七八岁的样子，若非哥哥年纪大些，当真一副金童玉女之象。两人的身后跟着几个很是恪守本分的随行下人，衣着也是光鲜亮丽。
‘丫头如今却比这女孩大不少了吧。’不是自己的妹妹，宁九儿失望的收回了目光，坐起身来，大氅滑落到腰间，前日被打后的疼痛仍在，宁九儿不禁一阵咧嘴。盯着这破旧不堪的大氅，目光有些失神。如今大氅早已经没了当初的华贵，破损的有些厉害，上面带着昨夜里飘下的雪花，处处水渍。
此时宁九儿才发现昨夜竟是下雪了，又是一年的初冬，又是一年的银装素裹，只是已经没了当初那种雪中奔跑的心情。‘又熬过了一天，只是不知这苟延残喘的日子何时会是尽头。’
向四周望去，皑皑白雪银装素裹的点缀着这座繁华的城街。街边那颗叶落之后的高大柳树整个树身全是积雪，晶晶莹莹甚是漂亮。淡淡的微风惬意，偶尔能吹动几根青丝，丝丝寒气清爽摄人心脾。初晨，瑞雪妆点着万家的清景。
又是一年的初雪，恍如隔世。
‘两年了，丫头你生活的可好，可是也曾在梦里想起哥哥？’
“哥哥，你看那人好可怜啊。”女孩的天性总是软弱怜悯的。在宁九儿起身时候她的目光便注意了过来，毕竟此时街上也无几个行人。
“你去给些银两过去。”少年转身对下人吩咐到。
“是，少爷。”丫鬟疾步向宁九儿走了过来。
宁九儿也是听到兄妹的谈话，转头又看向他们。两年来宁九儿碰到过不少慷慨施舍的善人，也碰到过恶贯满盈的歹人，虽然这种歹人并不会对他这种小乞丐行事。战乱年代，多数人家粮食也是紧缺，宁九儿能熬过这两年，多是小天的一些偷鸡摸狗。无法自力更生，又能指望几人解囊相助。小天与宁九儿差不多大，人却精明的紧。
微微向他们颌首，却也没多说什么。一个八岁的少年突遭飞来的灭门大祸，侥幸逃生，纵使时隔两年却也时常在梦中惊醒。在外漂泊乞讨为生的两年中看透了世间的人情冷暖，尝尽了人生的辛酸苦辣，心境更加有些老成，如今，人更是变得有些麻木了。
“我们家少爷宅心仁厚，拿着这些银两去买点东西吃吧。”名门望族，丫鬟也是生的可怜。话语在外人听来有些刺耳，但宁九儿似乎早已听不到耳中，不过或许言语中并无恶意，她没有将银子仍在地上便走，而是拿在手中等着宁九儿。
“多谢。”接过银子宁九儿道声谢却也没有因银子的份量而欣喜，一如既往的麻木的表情，涣散的目光。
“小姐，担心脚滑。”丫鬟转身离去却见小姐缓缓走来，少年一行之人也跟了上来。
女孩欢快的走在积雪之上，咯吱咯吱之声传入耳中，犹如被人扼住咽喉的急促呼吸，令人头脑欲裂。宁九儿眉间禁皱，看着一步步走过的脚印，踩陷的不是积雪，是昨日无忧的生活。小女孩却是踩的十分开心，不同的境遇不同的心声吧。虽然宁九儿对世事已经麻木，但涉及到丫头，他总是有些心神不宁，昨夜又是梦到丫头了，梦中听到了那久违的一声‘哥哥’。
小女孩站在了宁九儿的身旁，有些好奇的打量着他。大户家的小姐轻易足不出户，又是童年好奇心最重的时刻，好不容易出门一次，对一些平日不多见的事物多留了一丝心思。
离的近了，宁九儿发现小女孩生的也是极惹人怜爱，白暂的脸庞随意的挂着些淡淡的红晕，清清芳香钻入鼻中，仿佛她便是那个冬天雪地中站在自己面前的丫头。
“丫头。”轻声叹息，又想起不知远在何处的丫头，宁九儿心中一痛。
“你说什么？”小女孩侧着头问道。声音好似黄鹂，听着仿佛就是那能使得积雪融化的春意。
“没，没说什么。”宁九儿看着小女孩有些泛红的脸颊，手上有手炉，脸上却并没有什么防寒的物件：“天寒地冻的，小姐尽早回府歇着才好，莫要着凉生了病。”话一出口才感觉自己有些错乱，真把她当自己的小妹了。
“哼！”小女孩轻哼一声，幸得父母同意，好不容易能从家里出来，哥哥还没说什么呢，他倒是叫自己回家了。
“呵呵，咱家的小妹确实人见人怜，走到哪都有人关心。”小女孩的哥哥走上前来疼爱的佛了下她的髫发转头看向宁九儿：“小兄弟可曾读过书？”
“幼时在家却也读过几年。”宁九儿回答道，若非眼前的小女孩长相酷似丫头，而比宁九儿略大的少年也是像极了自己那般都妹妹的宠溺，宁九儿或许眼皮都舍不得抬起。
“可是家逢战事，如今落得这般田地？”少年眉间微微耸起，看得出这小乞丐的大氅也是贵重的很，如今只是破旧了而已，胸前挂着一颗小石头，却是自己也没有见过，隐隐感觉有些怪异：“能否告诉在下，我家境都是可以或许帮小兄弟一下谋一份差事，在下姓韩。”
萍水相逢，又是初见，本来话有些露骨，突的让人生厌。低头看向自己的大氅，如今自己衣食不保，境况已是如此哪里还有心思在意这些。
宁九儿听说他可以帮自己心头便是一动，却是没有想过这些，转念却想到帮自己什么？即便有了谋生的手段又能怎样，多受一份冷眼之外丫头可是如何寻得。自己虽是乞讨为生，但总得能走可转，即便寻不到多少也慰藉了心意。
“韩少爷的恩惠记下了。”宁九儿略微拱手道。
“嗯，如此便罢了。”韩少爷见宁九儿没有领情也并未在多说，妹妹好奇，小孩子天性善良，怕她心里留下疙瘩多问下也就罢了。
“多谢韩少爷了。”
“无妨。”
韩姓一行人转身离去，也没落得坏脾气，见妹妹好奇才使得他想帮助一下，至于他胸前的石头却也是没在开口询问，想来就是宝贝也不见得有多么出众，自己家财万贯，又是城中支柱也不屑于夺人所爱。只是小女孩走去之后却是回头望了一眼，做了个调皮的表情，许是刚才自己说让她回家令她记恨了自己吧。
若是丫头估计也是这般，不依着她的性子肯定会有脾气。摇摇头，似乎是甩开了烦恼。伸手触摸了下自己胸前的石头，韩姓少年注意到自己的这块石头显得有些好奇。他又怎会想到这只是一颗在平凡不过的鹅软石。一年前只因过河被这石头割破了脚，弯身摸出这颗石头看了一眼见这颗石头模样有些怪异，好似一滴水珠。当时心道‘这般模样圆滑的东西也能将自己的脚底划破，屋漏又逢连夜雨真是晦气。’怒骂一声便扔了出去。谁知辗转反侧经过一月之后来到此地又见到这颗石头，天底下石头模样相似的何止千千万，但还是一眼认出了这颗石头。感觉有些荒唐，想来自己有这石头有缘吧，自此便将石头戴在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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