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长卿入宫时，得到消息的初雪也已乔装出门。景王府和镇北王府内外都有眼线，为了二人见面密谈方便，初雪让十一通过点特别的手段购置了两处院落，一处与镇北王府相邻，一处与景王府相邻。
两个院落和王府都有互通的暗道，初雪换了男装后通过暗道进到与王府想靠的院落，避开眼线从那处离开，然后到景王府附近那处院落等候，殷长卿回来后知道消息，会通过密道与初雪相见，如此一来可以避开所有的眼睛。
各方眼线都盯着重要的府邸，没人会在意两处小小的院落里人的往来，这两处也安排了人住着，看起来不过就是平常小户人家的样子。
殷长卿自宫中出来回府飞羽就禀报了初雪在小院等他，他便直接通过暗道到了小院。当初修这处暗道的时候，殷长卿总有种暗通款曲的感觉，似是要和那丫头偷偷摸摸私会一般，他还用这说法调戏了初雪，如今看来真是很有效的法子。
从宫中传回的折子来看，这次的洪灾严重，殷长卿也不敢怠慢，风月阁的消息应该更详细些。正好也可和初雪商量下如何尽快的拿下这差事出发，多耽搁一天，不知会死多少百姓。
“殿下。”初雪察觉殷长卿的到来，垂头行礼，等他入座后才跟着坐下。
“情况怎样了？”殷长卿头一次态度如此端正，半分没有闹初雪的心思。
“很不好！”初雪面色凝重，只三个字就让殷长卿心中一沉。
“这几日陆续传回来的消息，河堤被冲开后雨一直未停，灾民流离失所。米商趁机哄抬价格，地方官员没有拿出应对之法，百姓吃不上饭，有些地方已经饿死了许多人，还有的州府发生流民暴乱，和官府奇了冲突。”
初雪没有再说下去，后面殷长卿应该能想到。流民为了活命去抢粮食，官府为了维护米商自然会出兵镇压，要么抓人，要么直接杀人。消息传回临安路上还有一两日，情况只会越来越糟。
“今年的雨水虽然多些，也不该严重到如此，更何况春季事还拨了银子修缮河堤。”殷长卿听着初雪详细一说，心中升起悲悯的同时也有了疑惑。
“殿下久居临安，又初涉朝政，对于这些偏远的地方的情况了解的并不透彻，这银子剩不下多少。”
“我知地方官员贪污朝廷拨下去的银两，防洪堤坝修的也不尽如人意。”
“并非不如人意，根本就是徒有其表。”初雪话中也带了些愤恨，“朝廷年年拨钱加固河堤不假，殿下可知道，最后这钱能真正用到实处的，根本不足三成，有些地方可能都不足两成。那些堤坝外表看上去像模像样的，实际上内里偷工减料的厉害，根本挡不住大水。”
“这些狗官，他们也敢！”殷长卿捏碎了手中的杯子。
“甘、乾二州以及周边几个州府的官员官官相护，互相也有所牵制，即便是有新到任的官员，要么就与他们合谋，要么就只有死路一条。”
“上百个官员，就没有清廉的么？”
“不是没有心怀百姓的人偷偷上折子，结果不光折子被半路拦下，这一家人无论男女老幼都没有活路。后来也就没人敢这么做了。也有之情的人想告到京城的，结果不光自己丢了性命，再后来他们连修河堤的人都不放过。”
“真是吃了胸袭豹子胆，反了天了。”
“天高皇帝远，在哪里，他们散不去的黑云，遮天蔽日。”初雪叹息，自古以来，官官勾结，官商勾结的事情还少么？
殷长卿本来盛着怒火的眸子，忽然定定的盯着初雪，眼中有着划不开的寒意，那张有些本就有些阴柔的脸上更是透出几分狠厉来。“这些你早就知道！”不是在问，而是肯定。
“知道。”
“堤坝根本挡不住洪水也早知道？”
“知道。”听到殷长卿问，初雪心中一沉，知道他为什么而生气了。
“你既然知道，为何不早告知于我，若是早些了解，也可早做打算。”
“甘、乾一处，早已是一大祸患，想要解决必须要雷霆手段。但那可是上百个官员，若是不能让陛下意识到事态严重，又怎么能下的了决断。”
“所以你需要等这个机会，等大灾降临，等生灵涂炭，等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殷长卿是怒了，他知道初雪是个下得了狠心的人，风月阁能做到这般大，不是光凭智谋，还要有狠绝的手腕。他只是没想到，为了达到想要的预期，她能漠视那么多人命。
初雪忽然就笑了，笑容中有些苦涩，“殿下若要这样想，便就是这样了。”
“柳初，即便为了那至高之位我会用尽心思手段，也断然不会用大虞百姓的性命来成就自己的功业。生而为人，有所为有所不为，而你，竟这般冰冷歹毒，毫无底线。”
若是别人，殷长卿或许还不会如此生气，这个人是初雪，是那个智勇双全，让他心生情愫的人。殷长卿不觉在心中对她的要求便高了许多，不能有妇人之仁，也当有心怀天下的胸襟。
“既然殿下心中已有定论，想必我解释也无用，此行凶险，还望殿下处处小心。”初雪低下头，听了这样的话还泰然处之是做不到，若说心中难过，也算不上，只是有些失望还有愧疚。
殷长卿没有回话，愤而离去，初雪坐在原处久久未有动静。
殷长卿说的倒也没错，初雪是在等。风月阁再庞大，终究不过是江湖势力，初雪既不是皇亲贵胄，也非元老重臣，如何能与朝廷对抗。甘、乾处的军、官、商早已形成了一个庞大稳固的同盟，若非重拳不能击碎，她即便是买了悬赏将这些人都杀了，也无济于事。
其实早在春日初雪就位洪灾布置了应对之策，也已经费劲心里将这些官员贪污的证据搜罗了大概，只是入夏后先是青州平乱，接下来瘟疫，然后她又被故离掳走，还没来得及具体安排。
她也没有想到受灾的地方会这么大，在第一封信传回时，她便安排了运往受灾区域的物资，这些殷长卿没有问，她也没有说。
这一次，殷长卿是真的有些心寒了，不过这样也好，初雪本就不想他在自己身上付出感情，只是心里为何有些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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