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女生小说 > 府衙娘子 > 第五章 反驳回去
    想要跟崔长陵,学什么呢?

    这个问题,打从她踏出王家大门,一直到此时此刻,她也在反复的问自己。

    王羡觉得,她其实并不是真心来求教的。

    她出身太原王氏,既便是一辈子游手好闲,也是富贵无极,荣华二字傍身,还有谁能摘去不成吗?

    家里头一不指着她光宗耀祖,二不指着她拜相封王,将来不过风光的嫁了,取一个门当户对,便已经足够了。

    崔长陵在云游十二载,又在上京官场摸爬滚打了七年时间,诚如他自己所说那般,洒脱不羁的日子他过得,这朝堂拘束他也受得住,阴诡算计,这本就是他的拿手好戏。

    自己要与他学的,就是这些吗?

    固然不是的。

    她仰慕崔长陵,是因他小小年纪就活成了大晋的传奇,而这份仰慕中又夹杂着些许好奇,令她忍不住想要探究。

    家中阿兄那样多,阿兄们相交好的郎君们她也见过不少,建康城人中龙凤也太多了,随便抓一把,哪一个都不是泛泛之辈,所以她越发的好奇,崔长陵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有多大的本事和能耐,能在这样龙虎聚集的京城中,挣出一席之地,叫世人都不敢小看了他。

    她如是想,嘴角已微微上扬:“世人都传说崔令君才思敏捷,八岁断奇案,能通鬼神,我仰慕令君,这很值得奇怪吗?”

    王羡眼中闪着亮光,径直抬头看向他:“我知道,令君当年断的那桩案子——”

    她有意的拖长了音,丝丝笑意自唇角溢出来,“连博陵郡王都无能为力的无头案,一家四口,个个无头,其中还有一具尸体,是一尸两命。令君那时候只有八岁,我不知是什么缘故,让郡王带着年仅八岁的令君你到了案发地点去,可却知道,令君在那户人家小院中的一树桃花下站了须臾,又低声喃喃不知什么话,再回神时,指了三处线索出来,其后太守叫衙役们按着令君的思绪追查下去,仅仅半个月而已,便破了这无头命案。也是从那时起……”

    崔长陵似笑非笑的嗤了声:“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先是博陵郡,其后是名满天下。世人传博陵有子名长陵,一手断案功夫无人能敌,再之后,各地更是把陈年难断的旧案都送到了崔府去。”

    “正是这样,与我所知的一般无二。”王羡歪了歪脑袋,好整以暇的盯着他,“温夫子那年云游过博陵,得知此事,只一句‘此子不俗,能通鬼神’,又一句‘不问苍生问鬼神’,为令君定下不问为字,收令君入室,之后的十二年间,世人便再不见博陵崔不问,一直到——”

    一直到先帝初立王太子的那一年,太原王氏和博陵崔氏皆奉旨内迁入建康,这位云游隐居十二载的天才少年崔不问,才被博陵郡王召回家中,带着一同入了上京。

    而那时先帝该是如何的器重他?

    年仅二十,初入建康,一直诏书,官拜廷尉卿。

    这份殊荣,便是往前追寻到陈郡谢氏的几位郎君身上,也难与他匹敌的。

    不过王羡话说至于此,崔长陵隐隐有些品出味儿来。

    他手上摇扇子的动作略一停,咂舌啧叹三两声:“所以你只为那一句‘不问苍生问鬼神’才身在此处?”

    也许世人不知其中缘由,可他自己却门儿清。

    夫子当年之所以有此断言,更多的是因怕他过慧早夭,也正是因为此,才极力劝服阿耶,从博陵带走了他。

    王羡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大约是怕崔长陵此一句之后,是有什么陷阱在等她,便犹犹豫豫没敢回话。

    崔长陵翻了眼皮去看她:“小郎君入建康时,多大?”

    “八岁。”

    “这么算起来,小郎君今年也快十五了啊。”他盯着王羡面皮,“小郎君说仰慕我,我入建康的这七年间,怎么却从不见小郎君登门拜访?我与你家中从兄不是没有交情的,你诸兄我皆识,却唯独你,我一面未曾见过。”

    他看似轻描淡写几句话,目光却是鹰一样的犀利,几乎要看穿王羡。

    说来说去,还是绕回了那个问题上。

    她想从他手上学什么?而她作为王宪之,在过去的六年里,又为什么从没出现在他面前过?

    这一切,是很难解释得通的。

    她突然想起了庾子惠,那个自幼体弱多病,多数时间都闭门不见客的庾家二郎君。

    可是转念再想想,她目下的这幅形容,哪里像是个体弱多病的?

    况且崔长陵若有心,多打听打听,也知道是她扯谎了。

    三叔能纵着她假托了“王宪之”这个名,就已经十分了不起了,再有别的,三叔也不会替她兜着……

    王羡干巴巴的吞了两口口水,灵光一闪:“从我进了书房起,令君一直都在追问我,可却并没有正经的答我,缘何要借故将我拒之门外呢?”

    她察觉自己方才有些失态,也许表现的过于紧张,便强撑着定了心神,强迫自己放松下来:“令君说我横行霸道,可我若是个横行建康城的人,以令君的本事和地位,怎么会连都没听说过我?可见我从前是个十分安分的郎君才对。令君又说我吃不了苦头,连多等上几个时辰的耐性都没有——”

    崔长陵高高的挑眉,扬声打断她:“我说错你了?”

    “令君也是生于簪缨世家的尊贵郎君,若要以此来指责学生,实则算得上是刁难了。况且学生以为,这世道本就是如此的。太原郡公是我大伯,与令君私交还算不错的度支尚书是我从兄,我生得好,也是一种本事,那些寒门子弟,想进一趟尚书令府,要等上诸多时辰,乃至一天一夜都可能有,然则我并不需要。”

    她面上有骄矜,又并非是小女儿家的自持金贵,反倒十分坦然,倒真像个洒脱风流又贵气十足的年轻郎君。

    崔长陵感到意外。

    他觉得王宪之并不只是长得好看而已了。

    刁难算不上,可有心让人知难而退却是事实。

    他本以为似王宪之这般,打小就没受过挫折的少年郎君,会心生退意的。

    陛下吩咐他的这件事,是为了招揽天下有识之士,绝不是高门中的纨绔子弟。

    不过这个王宪之嘛……人够聪明,脑子转的也够快,不露怯,坦然处之,在这个年纪,委实算难得了。

    崔长陵目光灼灼又将王羡从头到脚打量一回,心下便已有了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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