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上了糕点，原本食欲不振的人，看着眼前精致的点心，又是满心的喜欢，一时来了胃口，又庆幸自己刚才吃的不算多，虽然崔长陵一直在很努力地给她夹菜，但她吃进肚子里的，真的不多！
王羡心满意足，捏了块儿糕往嘴里送，还不忘让一让崔长陵：“夫子也吃呀，观微楼的这几样点心，再找不出更好的了，我一点儿不夸大其词，满建康城，谁家的也比不上观微楼的。”
崔长陵嘴角挂着宠溺的笑，本来对这些糕点是没有任何兴致的，却叫她说的格外心动，上了手，在她刚才拿糕的小食盒里也捏出一块儿来，细细的品了，只顺着她的话夸好。
王羡也不是听不出来他故意的，但仔细回味，这话里头也没什么敷衍，更像是为了哄着她高兴，顺着她的话努力的夸。
于是她便觉得，崔长陵对她可真好。
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儿，现在都成了真，从前觉得真相被揭穿后两个人就分道扬镳，崔长陵从此不会再多看她一眼，而这些也全都没发生，反倒是知道了她是个女郎后，崔长陵对她越发多出了七分耐心和三分宠溺，这实在令她喜不自胜。
崔长陵看她傻笑，觉得这样憨蠢的姿态，要在陈荃面前表露一二，只怕要叫陈荃生吞活剥了去。
想起陈荃，他面色才略微有了些变化。
王羡瞧见了，嘴角一动，就想问他。
只是没等她问呢，崔长陵就先开了口：“陈荃今儿个晾着你了？”
她啊了声，倒也没觉得委屈，不以为意的说是：“意料之中的事嘛。夫子先前不是跟我说过了吗？”她把小脑袋歪一歪，一块儿糕全下了肚子，又伸手去捏梅子，“我今儿一天都没什么正经事儿，陈荃也不见我，估计也是气大了，谁叫夫子的面子大，连庾侍中都请得动，大张旗鼓的跑到廷尉府给我撑腰。这阵仗做给陈荃看，他只怕更恨我，可又敢怒不敢言，唯恐得罪了贵人们，一肚子火气没地方撒，晾着我就已经算客气的了。”
她能看得开，这叫他安心之余，也感到欣慰。
先前觉得她聪慧伶俐，也是个有悟性的孩子，但她毕竟年纪小，又是个小娘子，要真是个郎君，他也没这么多担心，今日也不会特意请了谢泠和庾子惠出面，往廷尉府走这一趟。
生于簪缨士族，长在锦衣玉食中，从小就如众星捧月一样，多少人呵护着她，高捧着她，突然把她放到廷尉府，叫她受陈荃的冷眼相待，他本来担心，她委屈的受不住，要大闹一场，再不然，就算能自持些，见着了他，也要哭丧着脸诉苦喊委屈，撒一通娇闹上一阵子。
只是没想到，她一点儿也没当回事。
崔长陵夸了她两句，真心实意的：“你这样子想，真是长大了不少，横竖你别理他，他不交办差事给你，你就自己找差事，是陛下钦点的你进廷尉府，只要是你分内的，没有人敢挑刺儿说你逾越没规矩，陈荃也奈何不了你。”
王羡欸一声说知道，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几转，又想起郑懋来。
她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出来：“夫子，你知道郑懋吗？”
她一时说起这名字，崔长陵愣了下，等回了神，立马就想起来她说的是谁了，挑了眉问她：“郑懋怎么了？”
这语气，这神态，分明是知道，恐怕还挺了解的。
王羡秀眉一拢：“夫子真的知道他啊？”
“你这丫头，我诓你这个做什么？”崔长陵哭笑不得，“你今儿在廷尉府，他对你做什么了？”
她说那倒没有，可是眉却越发皱的紧。
怪不得跟郑懋说话那会儿，她就觉得有哪里是她忽略掉的，但郑懋话赶话问的紧，她这半天都没能再认真的去回想。
现在听了崔长陵这样子说，她才恍然大悟。
崔长陵坐在那里等了半天，没等到她的后话，反观她还有些走了神，于是他清了把嗓子：“十一娘？”
他这么一叫，王羡才将将回过神来，眉心略舒展了些：“他倒没做什么，只是我觉得，他扯了个谎，且是个很没必要的谎，一时有些想不明白罢了。”
“嗯？”崔长陵的音调婉转，“他跟你扯什么谎了？”
“他说他入廷尉府两年多，是累功做到的廷尉左平这个位置，跟我比不得，所以那会儿我以为，他一向是个政绩平平的人，不过是熬了两年多的资历，又仗着郑家的名头，才得了这个位置，但是……”她略顿了下，掀了眼皮去看崔长陵，“我听夫子的语气，应该对他很熟悉。他既能在两年的时间内入了夫子的眼，叫夫子看得上，又怎么会是个干熬资历，靠这个升迁的人呢？”
崔长陵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我当你说什么。你知道郑懋的出身吗？”
她便摇头，又做了副洗耳恭听的姿态，连梅子也不捏了，正襟危坐，一派受教模样。
崔长陵又叫她逗笑了，推了推面前装着梅子的圆食盒：“你吃你的，少这么拿腔作调的。”
她撇嘴哦了声，又扮鬼脸给他，果然又伸手捏梅子，还一次拿了两颗，全丢进了嘴里。
“一次吃一颗，这东西酸的很，你少吃点。”他皱眉轻声斥她，觉得她这个吃法实在不好。
丫头手上顿一顿，不舍的看食盒，好在是一向听他的话，犹豫了半天，才学乖了，一回只拿一颗梅，连嘴里头的，都吐了一颗出来。
崔长陵不再说她什么，只是心里愈发的高兴起来，等回了神，自己都觉得惊讶，这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为了她的乖巧听话？还是为着她这副天真烂漫的模样？
他下意识敛眉，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她一眼，定了定心神：“郑懋不是郑业的亲子，换句话说，他不是郑家郎君，只能算作个假子。”
王羡手上捏着的那颗梅，圆滚滚的，掉在了桌边，打了几个滚，又落到了地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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