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毒医巫二 > 第七十六章 六 年 38
    如果这骷髅真是德子的话,那纳景慧对德子的来历门清,也知道他和孙哲之间的恩怨,同时还了解犬养一郎,前提是这两人说的犬养一郎和他在福缘车行见过的日本鬼子是同一人。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说来也巧,那天孙哲领着老婆孩子去逛街了,纳景慧被留在车行里看家,德子又上门来推销他那些烂葫芦儿破罐儿。纳景慧还不敢怠慢了他,“宁得罪君子也不得小人”,纳景慧觉得这句话用在德子身上正合适,所以赶紧侍候着。

    犬养一郎也是这天找到福缘车行的,他是听高碑店养鱼人提起“金鱼孙”是个玩鱼的行家,他才特意来拜访的。两人都是来找孙老板的,自然也就客客气气的等着孙老板回来。等了有半个时辰,犬养就有些坐不住了,向纳景慧提出想参观下孙哲的金鱼,纳景慧是想同意,可这东西不是他的,他没法做主,没想到在旁边的德子就替他做主同意了,并向犬养介绍起院里的玩意儿。两人本来聊得挺好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聊的东西听着有些刺耳。

    就听犬养说道:“你们中国人在吃喝玩乐这方面真是相当厉害,不得不让人佩服,可你们地军队战斗力又是那样地令人瞠目结舌。我们大和民族崇尚强者、鄙视弱者,用你们京话就是打胜了是爷,打输了就是孙子,就得低头。”

    “那您的意思就是我们活该挨打,你们这些洋鬼子把我们中国当成一块大蛋糕,谁饿了谁就可以来吃一口。”

    “我对政治不感兴趣,我只知道丛林里的动物,强的吃掉弱的是天经地义的,没什么理由可讲,只是因为肚子饿需要进食。”

    “哦,就是说你们日本人肚子饿了,也想来吃中国一口,是吗?”

    “不好意思,想吃中国的可不止我们日本一个国家。在我看来战争无非就是资源与生存空间的争夺。你们中国地大物博丢掉一点小小的资源和空间应该是无所谓的。”

    “你的强盗理论还真是强啊。。。”

    “德先生,你不要不服气。虽说今天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我还是能看出来,你根本没有胆量拿起武器来抵抗外来的侵略者们。”

    德子的笑容有些凄惨地道:“没错,您说的一点没错,德子我是没玩枪炮的能耐,我的能耐就是玩玩意儿,要是能让你们日本人玩得忘了打仗,那我也算是立功了。”

    “哦,那这么说德先生今天是来献宝的,身上肯定带着好宝贝,那就拿出来看看,我想孙先生应该不会介意的。不过,我要事先声明,我只对珍品感兴趣。”

    德子从怀里掏出了两个白纸卷成的纸筒说道:“我德子从来只玩极品,您上眼瞧瞧,这是纯正的宁阳‘黑青牙’,绝对的极品,看过蒲松龄的《促织》吗?那里面说的能和公鸡相斗的蛐蛐儿就是‘黑青牙’。”

    犬养吃惊地说道:“蟋蟀怎么能和公鸡斗?你不是和我在开玩笑吧,公鸡一口就能吃掉蟋蟀。”

    “这您就不懂了吧,要不怎么能说是极品呢,您不是中国通吗?那您找本儿《聊斋》,别说是极品蛐蛐儿能斗鸡,能斗老虎都不稀奇,您还别不信。敢情您什么都不懂也想养蛐蛐儿?这行里的水可深了去啦,看来我得给您讲讲养虫儿的知识。说起蛐蛐儿,我们中国比较有名的产地都在安徽、浙江、江苏等地,要说起品种来,一个时辰也不说完,我先说说京城附近的有白牙青、白牙紫、垂青一线飞蛛、铁弹子,宁阳一带的有大黑青牙、蟹壳青、青麻头、铁头青背、琥珀青、黑头金赤、紫黄。。。”

    鬼子犬养听得一头雾水,这么多蛐蛐名他上哪儿能记住啊。再说了,他也没必要知道这么多蟋蟀的品种,他毫不客气地打断德子的话:“德先生,看您拿出两个纸筒,那里面一定是两蛐蛐。您刚才说了,一只叫做‘黑青牙’,那么另外一只叫什么?”

    “哦,这只是咱京城附近出产的,当年我们老佛爷最喜欢京城一带的品种,还专门派太监去收购,最有名的是北海的‘白牙青’和天坛的‘白牙紫’,还有太庙的‘垂青一线飞蛛’,我这只蛐蛐就是大名鼎鼎的‘垂青一线飞蛛’,绝对的极品,这么和你说吧,要是倒退个几十年,这玩意儿肯定到不了您手,那都是给皇上进贡的,私自买卖那是要杀头的。

    当年我爷爷有只‘垂青一线飞蛛’,搁在葫芦里、睡觉都搂着,我奶奶都吃醋了,为这只蛐蛐儿,死活要回娘家,气得我爷爷当时就要写休书呀,休了这不懂事儿的老娘们儿,我家管家跪下来劝了两个时辰我爷爷才消了火。当时京城里有名的大玩家奕訢王爷听说了,死说活缠的花了二百两银子从我爷爷手里买走了‘垂青一线飞蛛’,这位奕訢王爷是随时出入紫禁城的,而这只‘垂青一线飞蛛’让他转手献给了老佛爷,老佛爷大喜,传旨赏黄金二百两。您瞧瞧,一只蛐蛐儿愣是值二百两黄金哪。”

    犬养直截了当地问:“你不用说这么多,只要告诉我,这两只蛐蛐你打算卖多少钱就行。”

    “得,闹了半天您当我是在说废话?我说您外行还真不是挤对您,价是多少您先别着急,我还没说完呢。说到蛐蛐就不能不提蛐蛐罐儿,打个比方,您犬养君是个有身份的人,因此您就得住好房子,怎么着也得住个三进宅院吧?要不然您丢不起那面子。蛐蛐也一样,极品蛐蛐可遇不可求,闹不好百十年才出一只,咱能委屈它吗?蛐蛐有蛐蛐的讲究,入冬之前得养在罐儿里,入冬之后它该搬家了,得住进葫芦里。

    咱先说罐儿吧,中国的蛐蛐罐儿讲究可大了,历代都有制作名家,留下不少传世之作。比如明宣德年制作的醉茗痴人仿宋贾氏珍玩蛐蛐罐儿;清正斋主人制彩瓷竹菊蛐蛐罐儿等,当然,这都是价值连城的古玩了,我是玩不起。您瞧瞧我这个罐儿,这叫澄泥罐儿,就是用澄浆泥淀制成型,再入窑烧制而成。您再瞧瞧这罐儿底,刻着赵子玉的名字,赵子玉是制澄泥盆的大家。

    民国初时,一个赵子玉的澄泥盆值一百八十块袁大头,您要找个赵子玉的蛐蛐儿罐儿就更难了,为什么呢?因为赵子玉是以制澄泥盆而成名,他却很少制罐儿,心血来潮时偶尔也做几个玩玩,这就不得了啦,物以稀为贵,他的蛐蛐儿罐儿传世的极少,所以弥足珍贵。。。”

    鬼子犬养笑道:“你怎么能证明这是赵子玉的真品呢?据我所知,你们中国人造假的功夫堪称一绝,你这个蛐蛐罐儿该不会是仿制的吧?”

    德子脸不红、面不改色道:“这您算说到点子上了,犬养君不愧是中国通,您说的没错,中国的古玩行里假货居多,关键是没有一种万无一失的鉴定方法,再有经验的鉴赏家也难免有走眼的时候,就目前来说,最有效的鉴定方法是查一下这件古物的来路,一般来讲,家传之物真品居多。比方说,唐伯虎和你家先人是朋友,他送你家先人的画被一代一代传下来,几百年来就没离开过你们家,这就不该有假了,您能说前门楼子是假的吗?它打造好那天起就没挪过窝儿,想假也假不了。

    在我们中国,什么都可能有假,但家谱却不容易作假,您要愣说您是宋板桥的后裔,那对不起,您拿家谱儿来瞧瞧,宋板桥有几个儿子、多少个孙子,哪房哪支去了哪里,上面都记得清清楚楚,实在不信您还可以去探访一下,宋家后人又不止你一个,是不是假的,一问就露馅,所以说,一件古物的来历很重要。就说我德子吧,别看现在混得不咋地,可咱绝对是世家子弟,这可假不了,想当年我家祖上那也是顺治爷的御前一等侍卫。

    您打听打听,在皇上面前谁敢佩刀?那可是夷族之罪,可我家老爷子就能挎把腰刀在皇上面前晃悠,这是皇上恩准的,叫‘佩刀侍卫’,谁眼红也没辙。到了咸丰年,我家先人官拜神机营统领一职,官衔相当于你们日本的中将衔。这您就该明白了,我德子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家世就摆在这儿呢,想当年我家使起银子来就像往外泼水,家里存的古玩字画够开博物馆的,别说一个赵子玉的蛐蛐儿罐儿,就连杨贵妃丢在马嵬坡的袜子还存着一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