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剑波不觉一阵欣喜。但是看到城江寒毵,不觉感到了死后的第一丝凄怆。难道这就是乾隆四十六年年间的城江市?残亘断壁,吊脚的屋顶炊烟缭缭,一副村镇景象。甚至连村镇都不如。不过,一阵凄怆后,他似乎倒也下定了一个决心。他觉得自己有底气下这个决心。
他从山上眺望着城内,他抬起左手比划了个圈,准备作眺望状,看看城内。但是双手却情不自禁地套在眼前,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双眼异光大放,并且够猥琐够诡秘地看了看前面行走着的那个女人的腰部至大腿根部——那个宽广的地带,接着右手情不自禁地作出一个刀劈的姿势,从那个女人的背部劈下。
这女人很年轻,年轻得吴剑波心里直打着鼓。
他的肌肉不断起伏着,跟着他时缓时急的心跳,在一阵自我陶醉的狂欢后,踏着摇滚舞曲的步点,急促地澎湃着
。吴剑波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接着那个女人的身影如朝雾般步入零汀河畔的那一重雾气中。
他的头越来越低,低到那个女人的头部消失在石阶旁的那一个幽深的树丛里时,他终于从另一个意识里淘换出记忆。
豆腐玫瑰,吴剑波的暗恋对象之一。是的,正是豆腐玫瑰的细嫩的腰肢,如豆腐般清纯地,在他的面前腾挪着,瞬息之间,消失在前面的那一带乱石丛中。
大字不识一个的吴剑波居然想起了这个词汇——细嫩,的确细嫩的可以,蛮而不腻,艳而不妖,滑而不轻佻。
非常自然非常纯正。
那个意识也不觉为自己长了点知识积攒了点词语暗自高兴了一阵。
另一个灵魂却突然觉得吴剑波这个人有些好笑起来。成天就知道研究眼前这个那个女人的小蛮腰,目光的痴迷罩上一层琢磨不透的朦胧。怎么这副德性?
一阵好笑之后,他突然记起,吴剑波似乎到这里来,不是为了看豆腐玫瑰的;当然不是,此次看到她纯属巧遇,而且巧遇得不能再巧遇。
他确乎是来等人的,这个人自然不是豆腐玫瑰。此时吴剑波似乎早已把这事给抛诸脑后,身体不自觉地往前移,真有顺便往前面的女孩身上捞上一把的念头。
这念头太过强烈,而且猝不及防,就像大白天偶遇城西菁华庵的那个水嫩的小尼姑。
一想到那个小尼姑,嘴角不由浮泛起几丝清爽的怪笑。
此时只见另一个身影在眼前一晃,原来是那个酸得不能再酸的秀才,匆匆来到他的面前,同样是一脸怪怪的笑:“吴大人,早上起来真好兴致……”
的确猝不及防。吴剑波本来垂涎欲滴兴致,被秀才这话弄得性味索然。
不过他却拿这人没有办法,这人什么人?除了那个人之外还有什么人?自然是李侍尧李大人的管家的小舅子。在城江县城,除了秦提督大人的父母,如果还有一个可以在他心目中摆得上的影子的人物,无疑是这个管家及其家眷了。
而这个管家,哦……对了,李管家的小舅子与管家有着一个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此人中规中矩,你挖空心思也从他身上找不到半点破绽。对女人——即使是他自己的媳妇也是相敬如宾,而且从来不与那群自命清高的风雅之士一起附弄风雅。
不附弄风雅才是最要命的,而且对那群风雅之人却又彬彬有礼,这又是最要命的。
几个“最要命”加在一起,所以无论什么人,也不至于主动把麻烦找到他头上来。
吴剑波自然也从他身上找不到半点有因的理由。他只好呵呵了两声:“细儿,老子有事嘞,奶奶哩个雄哩,别耽搁老子的正事,否则你吃罪不起——”
“吴大人的事自然是正得不能再正的事哰。小人闪哰——”说罢,匆匆离去。
望着那个来去匆匆的身影,吴剑波高声呼道:“你个细儿,还真他奶奶的识趣。”
管家的小舅子嘻嘻一笑:“小人哪有大人这般识趣。”
说罢又是嘻嘻一笑,快步离开河边,趄城中走去。
他抬头之际,面前又浮动着一个平静得足以让他狂躁不安的身影。可是当他定下心神时,他忽然觉得自己内心的激荡原来竟是如此多余。
那是一条河,一条清澈得令他心跳不已的河流,大概这就是那条河——零汀河吧。
零汀河水曲曲折折,婉娫而下,在一带晨雾的笼罩下,腾起在河床上,妙妙蔓蔓,径向东南而流,带走那轻纱般的朝雾,同时也似乎带走了他刚泛起的微澜。
显然,豆腐玫瑰去的方向正在河边。
他终于注意到,她的右侧腰部的那只手似乎正支撑着一个大木盒,在左手的帮扶下,一步一步地,但是毫无滞碍地迈向了河边的那一排石阶。渐渐走进雾里。
这个躯壳终究没有止住诱惑,开始一溜碎步,有点诡祟地躲闪在道旁的林间似的,偷偷向河边移去。河流,浮尸,端木局长。
是的,一切仿佛都这么自然。因为自然,所以他觉得有些恶心。恶心绝不是因为这个妙曼的女人的背景。
这么一幅画竟然让那一堆毫无章法的意象,扰得没有了半点情趣。
他移到了一个十分安全的地方。此时他藏身在一个块巨大的石头后面。
他恍然记起,这里是那副躯壳经常藏身的地方。正是在这个半隐半闭的空间内,这个刚好容下一个身位的地盘内,一个正好窥视的角度正在他眼前开放着。
他不觉对这个躯壳选择观察点的能力大为折服。这个躯壳不干反贪工作简直是太浪费了。
因为当豆腐玫瑰蹲下去,开始淘起黄豆来时,在苗族那低矮且刚好齐腰的服饰的紧绷下,正好露出那一溜细嫩水灵的腰肢,在那一带薄雾中婀娜起来,鼓荡着一种莫名的情致。
他对这种偷偷摸摸的举动深感不安。尽管自己也曾经不止一次地偷偷摸摸过,但是是为了工作。工作的性质大多时候不得不窥视。不窥视就抓不着证据。可是此时自己在干什么了?说得轻点在偷窥,说得重点叫“猥、亵”。这是一种眼睛的猥、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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