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船!”李治来到东莱军港,望着排列在这里的战船不禁赞叹到。
随行的平壤道总管张亮得意地一捋胡子。
唐朝时的造船业居于世界领先地位,便是长于航海的阿拉伯人也曾在中国定制大船。
阎立德制造的这三百艘“浮海大航”,比当年杨素制造的五牙大舰虽然略显得低了一点,但是做工却也不遑多让。
唐朝军用船只分为楼船、艨艟、斗舰、走舸和海鹘五种。大型的船舶主要是以楼船为主,每船可载二百到三百人,载物资大约万斤,是古代的“航母”。在东晋末年还曾有五楼船的变态级作战楼船,而李治看到的楼船不过是三层楼船,乃是海上的移动城堡。斗舰队则把楼船上楼去掉,换成甲板就行了,是战斗用的船只。
东海舰队集结到这里已经打了些小仗,便是冲击那些高句丽渔船,码头辕门上吊了一串死人头据说都是奸细。李治知道这些将领邀功心切,所以这奸细里不无冤魂,但是他却不能责斥,一则是这里也真有真奸细,二乃大战在即不能伤害士兵的热情,三来是很多无法去查实。
不过他还是不放心地嘱咐张亮:“这里集合这么多热血儿男,一定要严肃军纪,不可使危害地方。”
打仗,他李治前世今生都是不懂的,也不需要懂。将将之人可以不知兵,只要知将就行了。
张亮说道:“殿下既然来了,还请到军中燕饮。”
李治摇头说道:“这次我出来不过是亲自看一看,所以不必声张,就找几个将军喝聚一下就行了。”
长安
皇帝绷着脸,让大臣们到去承天门外观看席辩被腰斩的情况。
那鲜血横流的场面,让许多文官几乎忍不住吐出来,而武将则一个个心惊肉跳。
“贪渎之贼,朕必不轻饶。”太宗皇帝恨恨道。
少数几个心里明白的大臣却是一言不发,装着很紧张的样子。
而禇遂良在朝列里则心不在焉,另外一件事情充塞着他的大脑,让他对如此震撼的场面早顾不上了,那就是皇帝的爱子吴王恪从扬州回京述职了。
太子远行,而太宗招回吴王,让他搞不清楚皇帝想做什么,而长孙无忌现在正在洛阳忙得焦头烂额调集粮草,不知道收到他的信笺没有。
散了衙后禇遂良匆忙吃了几口,就赶忙回家去了。
却见一辆车停在了他门前,挑着一个写着“高”字的灯笼。
禇遂良进了府,早有管家上前说道:“告郎君,柳侍郎和高舍人来了。”
禇遂良快步进入中堂,却见柳奭在堂前踱步,而高履行托着腮坐在门口。
“登翁!”高履行眼尖叫道。
禇遂良一拱手:“告罪,告罪。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跟老夫来。”
柳、高二人哪里不明白赶忙跟着禇遂良转入后堂。
贞观十九年春
平壤,也就是高句丽称的西京。与其旧国度纥骨升城(称东京)相对应。
莫离支召集各路大臣在大对卢府商议。
“唐人自去年年底不断进犯,看样子是要对我朝进犯,各位有什么好办法吗?”泉盖苏文鹰眼瞅着那些大臣。为了避免高藏再像他的叔叔高建武一样对付泉氏,盖苏文一直不朝,高句丽大小事务都是在大对卢府处理。
朴提义说道:“目前我们还没有办法和唐人决战,南线战事进展也很不顺利,所以……”他小心地看了看泉盖苏文的脸色,见这位大权臣那双鹰眼里闪过一丝寒光,便硬把话吞了下去。虽然说起来他还是盖苏文的姑父和岳父,但是正因为如此,他才硬把话吞回去了。自己要是倒了霉也没什么,反正自己已经这么大岁数,万一要是牵连到女儿和外孙泉男建,那可就大大地不妙。
这几年里,泉盖苏文越发不喜欢自己的长子泉男建,而越发宠爱自己的小儿子泉男生,原因是男生的母亲年轻而高贵,毕竟也是王室公主嘛,二来泉盖苏文认为自己的长子太懦弱,不像自己。
“呵呵,”泉盖苏文夜猫子一样笑声让很多人很不舒服,他一脸和气地对朴提义说:“岳父大人,你有话就说嘛,这里都是为国家计,说错了本大臣也不怪你。”
朴提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是,是,是。我的意思是,是不是让使者带上白金和这个美女去唐人那边试探一下,我听说这次领头的是唐人的太子,年轻人总是血气盛一点。”
泉盖苏文冷笑道:“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毛头。若是唐家皇帝来我还避让三分,唐人派这么个小毛头来,我却是不怕。当年杨广那个暴君带着那么多人来打咱们,结果如何?”
大牛加乙巴斗虎声道:“便是如此,有何可惧?我请带兵五千,擒唐人太子为大莫离支奉茶。”
泉盖苏文刚才那是给大家打气,猪鼻子插葱——装大象,以目前高句丽的实力主动找唐军打仗跟飞蛾扑火没什么区别。虽然泉盖苏文比较轻视李治,不过并不代表他头脑不清醒。
“大牛加说得好,不过我高句丽战士生命高贵,没弄清楚敌意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泉盖苏文想了想说道,“派弓仁裔去唐人那里做使者。”
斯弥焉说道:“那个老匹夫可一直是宝藏王的人啦。”
盖苏文冷哼一声说:“此去凶险,这老匹夫又是个硬骨头,正好借唐人的刀杀了他。便是不死,我等也可加他个私通外寇的罪名,还怕办不了这个老厌物。”
“大莫离支真是高明啊。”众人齐声阿谀道。
弓府。
“父亲大人,这次您可不能去啊。”弓明章跪在地上,“泉氏根本没安好心。”
弓仁裔一摸花白的头发说道:“起来,有什么好哭的。我们弓家世代辅佐高氏。眼见这神武王的大好河山便要葬送在这大奸贼手里了,老夫此去不是为他泉氏,而是为高氏先王。你该为我感到高兴。我此去怕是再也回不来了,记着,如果有难,去安市投奔孙代安大夫,也只有他才能守得住。其余这些泉氏亲贵都是怕死的,根本就守不了多久。”
说完上了牛车,再不回视一眼。
使者的车队到达了安市城。
城主孙代安亲自出来迎接,跪在地上:“孙代安拜见老师。”
弓仁裔下了车说道:“成什么样子,你是朝廷大将,怎么拜我一个糟老头子。”孙代安连忙站了起来。
两个人进了府邸。
“这次唐人来势凶猛,绝非善意,本来就该停止讨伐新罗,收缩兵力御敌于鸭渌水。”弓仁裔说道。
孙代安说道:“老师高见,奈何当权者不听。”
弓仁裔说:“唐人一心,我等二心,如何不败。我估计唐人也就是这段时间便要来侵犯,你要多备物资,只要安市不破西京稳如泰山,或者拖到冬天,唐人肯定退兵而去。总能为国家保留一点力量和元气。我此去无生还,所以你要好自为之。”
孙代安眼睛湿润了。
弓仁裔厉声道:“大丈夫何必效法小儿女。国家兴衰,老朽就拜托孙君你了。”说完顿首于地。
孙代安急忙也顿首:“代安定与安市城共生死。”
怀远城
“告大都督,高句丽的使臣到了。”
李治点了点头让崔淹去接待,然后找来行军参议陈广德问道:“卿上次去高句丽大概很熟悉那里的情况吧,这个弓仁裔是什么人啊。”
陈广德苦笑说道:“殿下,这个人可是没有办法收买的。他本是高建武的重臣,后来还担任高句丽王子的老师,早退休在家了。不过泉氏擅权以来又把他拉出来做门面,这个人却一点不给泉氏面子,但是在高句丽人心里威望却很高,为泉氏党羽所不容。他还曾经做过乙支文德的副将。”
李治点了点头,这样的人是不能收买,而且也不好处理。杀了他等于替泉氏背了黑锅转移了高句丽人的视线,不杀他吧又好象自己怕了高句丽人一样,影响士气。真是个烫手的山芋。李治思考了一下,马上下令隆重迎接使臣。
弓仁裔进了唐营,本来是想着如何大义凛然骂唐人一番就死的,但是却没想到受到了隆重的待遇。
“弓大夫请,”李治说道,“我素知高句丽好食狗肉,这军营条件差了点还请见谅。”
弓仁裔不卑不亢地说道:“感谢殿下款待。”
几个将军看到他这样,心里就起了火,只是隐而不发。
弓仁裔望了望问道:“如何不见我的副使斯弥多家?”
李治冷哼了一声道:“寡人素来敬仰忠臣孝子,此宴非为高句丽使臣而设,专为忠臣而设。从逆弑主的人也配享用吗?”
弓仁裔心里直呼痛快,这些话他早就想说,不过听到这些话是从敌人的嘴巴里说出来又是另外一翻味道了。便用激将法说道:“殿下既然知道我是忠臣,那就不要指望我出卖国家。”
“你这老儿不识抬举。”张文义怒起。
李治招了招手:“张将军少安毋躁。”
“诺!”张文义冷冷地看着弓仁裔。
“大夫这是怎么说的,我等对高句丽并无恶意。”李治说道。
弓仁裔可不是三岁孩子那么好糊弄,质问道:“既然天朝无意我国,那为什么要陈兵边境。”李治说道:“寡人此来,一是为收回被泉氏侵占的两县之地,二来是要希望高句丽和新罗停战,不要在涂炭生灵,三来就是要替汝等剪除逆贼泉氏,恢复高氏。于汝等之土地并无牵涉。”
弓仁裔自然知道这是外交辞令不好当真,便趁势说道:“今陛下特遣我等送来牛马女乐慰劳上朝。二县只不过是误入,我等自当归还上朝。新罗乃是鄙朝藩属,惩戒其骄狂也是应有之意。先王早薨,却有宝藏王执政,我王清明不劳上朝挂念。”
“贵使怕是说差了吧。”李治说道,“新罗和高句丽一向是吾朝属国,什么时候新罗又向汝等称臣啦?”
弓仁裔脸色一紧,却不回答。
李治说:“不见刀兵也不是不可,只要汝等返还掳掠去的人口,赔偿汝等‘误入’的损失,和我等远来所耗费的粮秣,寡人也不愿意生灵涂炭。”
弓仁裔差点呛到,好家伙,真是狮子大开口,这些费用算下来,高句丽不知道要赔偿多少钱才能打发掉。那样的话根本不用唐人来打自己,用不了几年,高句丽就会被抹去。
众将领一听也乐了。
这次征高句丽,不算动用的民夫,就单说粮秣、军甲和战船,大约也是个巨大无朋的数字。高句丽便是统一了新罗、百济要偿还这笔债务不知道还到猴年马月去。
“上朝真是毫无道德,怎么能恃强而欺弱,这资费巨大,我小邦如何能承受得起?”弓仁裔气愤地说道。
“弓大夫,便是平常人家小童损坏了别家的东西,家长都需拿钱赔偿,何况一国。”李治说道,“若是高句丽贵人嫌麻烦,我等自己来取,弓大夫看如何?”
看着弓仁裔一脸铁青地退了回去,李治吩咐道:“把白金和高句丽女乐献与京师。”
贞观十九年四月,皇帝幸东都。
东京洛阳。
长孙无忌正在调集粮秣等,有中使宣诏:“皇帝请太尉入宫。”
长孙无忌见来人面色惊慌,忙拉了到后厅厉声道:“说,发生什么事情啦?”
那中使哭丧着说:“陛下,陛下病重了。”
“啊——”长孙无忌犹如被万雷轰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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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高句丽大臣的部分名字取自金富轼的《三国史记》,有的人因为文章需要会提前几十年“出生”,作者的韩文水平有限,翻译也有不准确的地方,请不要当正史。说实在话,训民正音比假名认起来还有难度,想想当年我天朝使臣到朝鲜都不用带翻译,其国士大夫莫不以说汉语为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那光景,叹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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