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峙的心情很不错,前不久斩了阿史那贺鲁,而西突厥又陷入了汗位的争夺,唐朝还是老办法分而治之。
不过北庭都护的报告里也阐述了一些忧虑,那就是铁勒十一部的问题。
铁勒部本来和突厥是同源同种,但是自土门可汗去世后,室的可汗就采取了贵阿史那九姓的做法,而削弱了诸铁勒的地位。尽管如此,铁勒还是突厥民族里最为强大的势力,一直到东西阿史那氏衰落,他们的势力就逐渐强大起来。尤其是回纥人,经过菩萨、吐迷度父子两代的经营,渐渐也有了强部的气象。他们跟其余的杂胡迅速占领了原来属于突厥人的草场,表面打着臣服唐朝的旗号,实际干着扩充自己的勾当。
“回纥盘居延川,肋敦煌、鄯州等地,长久则为肘腋患……”李峙认真地阅读着那道奏章,“盖臣以为,当编户其壮男、妇,率击碛北,消弭其力……”
“这李谨行什么时候也能写出这样的奏章啊!”李峙看了看,要说裴行俭或者是王方翼能写出这样的奏折不是奇怪的事,李谨行斗大的字不认识一个,这样深刻的文字只怕是别人捉刀代笔的。
“前方将军们多不能书,这些奏章都是出自军中记室、巡检一类的。”侍中韩瑗说道。
李峙看了看奏章最后署名写得歪七歪八的“字”,那很可能是李谨行的亲笔。
终高宗一朝回纥的势力还处于萌芽阶段,一直到玄宗后期他们的势力才逐渐强大,取代了后突厥成为中国北方的强大力量。草原的新兴力量不断成长,经过铁血较量不断有新的草原民族登上草原帝国的王座。
李峙对李谨行的看法深以为然,也符合唐朝一贯对外的政策,那就是“先发制人,分而治之,扶弱锄强,势力均衡”。
基本李峙对镇守边地的将领是相信的,西突厥的汗位战争还需要进行下去,虽然两位可汗都派出使者,把官司打到了天可汗面前,李峙也不能不表态,于是他派出使者李义琰去调节两可汗。唐朝的方案是分而治之,以金山为界,以东属射匮可汗,以西属突伽特勤可汗,让两个可汗盟誓歃血罢兵自归。
这个时候自北周以来的府兵制度显示出了它的很多弊端来。当然还有唐朝那糟糕的财经税收政策,使得终唐一代都遗患无比,一直把老问题留到两宋。
唐朝的金融政策也秉承中国历代的理财理念,都是实行紧缩银根的政策,加上特权因素,形成了收入倒金字塔,负担金字塔的现象。
因为唐朝稳定,对外经济活跃,钱币流通得非常地快,政府制造的开元通宝的数量不能够满足使用,加之唐朝的经济总量比其他的交易国都强大,所以唐钱的使用几乎可比等后世的美圆,是覆盖亚洲的硬通货。以新罗的客商来说,一匹绢如果以物易物他能换的不过是几斤茶叶,回国后倒手只有三倍利。如果以铜钱结算,那么他回到新罗可以获得五倍的利润,而且铜钱携带比茶叶要方便得多,所以小宗货物交易,外国商人乐于使用唐钱结算。
铜钱外流,政府发行的总量也不大,而铜钱的币值也就越发地高了起来,使用铜钱交易就显得非常不划算,还不如以物易物的老体系划算。铜钱结算和实物交易成为了唐朝最主要的两种交易方式,就是交纳租庸调也是大多为实物租。实物交易也有一个参考体系,那就是丝绢的价格做为尺子。
缗钱(也叫一贯,是由一千文铜钱串成一串,但是在到了后来使用了面值概念,不足千数当千文用)、锦绢都充当货币了角色。在南方闹“钱荒”的地方恶钱层出不绝,搅扰经济的发展。
皇帝颁布诏书,悬红让国子监和帝国大学的学生研究目前大唐的税收制度以及平抑铜钱外流,专家的事情还是交给专家去做,那样才能处理得更好。民部尚书领衔,配合两所学府进行。新任的民部尚书周建民是李峙在刺汴时的民曹判事,先后转任几处,最后升迁豳州刺史,才能卓越,入京担任了民部尚书。
前广州刺史于舍人也进京,担任兵部侍郎,领导一个特别的机构开始研究流求火器的事情。
京师官员从皇帝对这两个潜邸旧人的职务安排,已经嗅出了皇帝要亲自掌权的火ya味,元老派开始逐渐衰落了。
陇右道采访使李友三兼西京留守——凤翔府已经升格为西京,负责掌控河西地区,他和河源道总管汤仁焕成为了监视吐蕃维护河西商路的保护者。
而帝国一系列的人事变化,都是以东部朝鲜三国变乱为借口的。
朝鲜三国本来是保持微妙的平衡,百济联合高丽军队开始夹击新罗,大军包围了新罗国都金城(今天南朝鲜庆州)。
新罗国王金春秋惊惧之下死亡,新罗请求带回王子金文王回国继承王位。而高丽和百济已经破了金城,册立了金贞德为新罗王。
平壤道总管薛仁贵起唐军和八千契丹军队,跨过鸭渌水,兴兵问罪。高丽军队一战而崩,唐军破平壤城,俘虏高丽王室,押解返回长安。改高丽原国土为扶州,治平壤,开始大量移民实边,安置华、契丹、奚和靺鞨等移民号称实东四民。金贞德上表愿意让位,唐朝这才解除对金城的包围,册立金文王为新罗王、乐浪都督府大都督、乐浪公。文王上表请以新罗内附,皇帝嘉之而不许。唐军兵指熊津,逼迫百济王赔偿战争费用若干,开口岸,建儒学,唐人经商半税。
李峙对高丽王背弃信义感到气愤,数落了他的不是,把他交给大理寺审问。结果证据显示高丽王是受到国师宝亮俗名泉男生的诱惑,才答应和百济一起出兵。皇帝下了诏书,高丽王昏聩叛盟,遭受国家灭亡的命运,那是上天对他的惩罚,他本人并没有发动战争的罪行,所以只是把他降为侯居住在长安。发动战争的犯人全部流放到岭南修筑道路,高丽移民也被分散安置,大多迁移到了南方,那里空气潮湿,许多人都不能适应而死亡。
对于东北地区教育落后,皇帝非常关心,对东北地区的学子采取倾斜政策,鼓励文教。也允许对环渤海地区进行移民,加大对当地少数民族汉化的程度。在李峙执政的几十年里,国子监和帝国大学等学校的学生都是前往一西一东两个地区担任官员,其晋升的速度也快过在内地的官员,被唐朝官员称为“双犄缙绅”。
唐帝国在时间流浪者的手上走向了强盛,领土扩张了四成,境内包括诸夏在内二百多个民族组成的超级帝国正冉冉升起在东方。
在这一年,从西方传来了波斯末代国王伊嗣侯那被大食骑兵杀死在阙卢城的消息。波斯的使臣正飞速地往长安告哀,而来自拂林的使者康国轮也终于塔上了战火纷飞的天竺,他在耽摩栗底登岸,准备去长安觐见东方最尊贵的天可汗。东罗马帝国正遭受法兰克人野蛮地进攻,那些野蛮人又攻陷了一个行省,而大食又封锁了海洋和侵占了罗马帝国的海外殖民地,包括伊比利斯行省,希拉克略皇帝和他的帝国已经岌岌可危。以前他的曾祖父曾经觐见过室点叶护,那时候的西突厥人让波斯人迟缓了他们在两河的野心。
在罗慕洛建立罗马的时候,曾经看到十二只秃鹰飞过,智慧的先知告诉他,他建立的国家将存在十二个世纪。千年岁月过去了,难道那个可怕的预言要被印证了吗,上帝保佑罗马,保佑我们的奥古斯都,康国轮祈祷着。他希望尽快能等到季风到来,那样他可以穿越海峡到达那传说中的赛里斯国。
尽管李峙在国事上的处理越发娴熟,元老大臣的影响也在逐渐削弱,但是后宫并安宁。一直陪伴他的薛含章去世了,李峙非常悲痛,常常拿着她过去用过的梳子流泪。唐朝的医学不发达,即使是妃子,也不一定能保全。
“陛下还要节哀!”王皇后进言道,
皇后最近也是提心吊胆的,她唯一的儿子和希望,李悫却也是一个病秧子,自打断了奶就离不开药。所以皇帝每次都以李悫太过羸弱,不适合理政为理由,不册立太子。
“圣心现在如何了?”李峙询问道,那毕竟是他的儿子,做为父亲,他还是很关心他的成长。
“比昨天好一点!”王皇后说道,“圣心说他本来要给大家见礼的,太医说不可着了风寒。”
“哎——”李峙摇头,几个儿子虽然不说多健康,但是没有一个像这个儿子这么糠的,李峙还真是不愿意去想。
“大家,大家,恭喜了!”有内侍来报,“武贤妃产下一位皇子。”
“哦!”李峙一听乐了,“圣人,跟我一起去看看。”
“自当如此。”王皇后倒没什么欢喜,也并不憎恶,武约儿还是她推荐给皇帝的,又是她的老乡,而且她自己有了儿子,那武妃有儿子又如何。
李峙带着王皇后来到了武妃的宣华宫。
“臣等恭贺陛下再添龙子!”一众宫女、太医都赶紧拍马屁。
“赏!”李峙大为高兴,历史上的李弘终于来到了世界上,不过他还会不会被他的母亲迫害而死呢,也许历史已经改变了,李峙不愿意那人伦惨剧再度上演。
“大家,圣人!”武妃脸色红润,坐了起来,要行礼。
“免了,免了!”李峙和王皇后连忙阻止。
“吾儿何在?”李峙四下寻找着自己的儿子。
有保姥、乳娘把小皇子抱了出来,果然粉嫩可爱啊。
“叫什么呢?”李峙假装询问武妃。
“妾身想,就叫他弘吧!”武妃说。
“李弘,这个名字……”李峙看了看皇后,王皇后的脸色一下就不那么好看了。当时俗语说“李弘显身,真君出世”,你武二想什么呢,你儿子是真君,那我儿子哪里摆,看来你还想坐我的位子!王皇后对武妃的恩将仇报怒火中烧。
“李弘名字是好名字,但是太骇物议,我看就叫李愿吧,愿他将来健康快乐,万事遂愿!”
“大家说的是!”王皇后压抑了心头火,赶紧说道。
“大家和圣人说的,就叫他李愿吧!”武妃说道。
李峙转身看到一个妇人,眉目和武妃很像,但是比武妃要年长一点。
“奴贺兰武氏见过陛下!”那妇人一对桃花眼,看上去皮肤白皙,倒不像生育过的。
“都是家里人,不要见外,”李峙对武大姐说,“你女弟在宫中寂寞,你们也多走动一下。回头你去监门将军那里领块牌子,进出也方便。”
“谢大家!”二武齐磕头。
李峙和皇后出了来,皇后有一句没一句和皇帝答话,却有中宫的宫人焦急地跑了过来,惹得护卫一脚把她踹倒:“大胆的婢子,圣驾在此,胆敢无礼!”
“记娘,你怎地来了,不是叫你看管郎君吗?”皇后一看那宫女脸色都变了。
“把她扶过来说话!”侍卫连忙把那宫女扶了过来,她疼得捂着肚子,汗水一颗颗地滴:“大家,圣人,郎君……郎君他不见了!”
“什么?”王皇后一听差点背过气。
“把她送去太医那里看看,”李峙对侍卫们说,“去中宫!”
中宫,跪了一大片人,一个个筛糠一样地发抖。
“先别请罪了,都去找,仔细找找。”李峙说道,“等把歧王找到再说。”
顿时中宫开始了大抄家,人们乱烘烘地寻找着,两岁大的孩子能跑到什么地方,莫非飞了不成。
“井里……井里有什么。”有人叫道。
皇后的刚刚苏醒过来,但是眉头紧皱,眼泪不断。
唐朝的井都是竹子或者木头井栏,也不太高。侍卫七手八脚地打捞着,最后他们捞起一个人来,竟然是歧王的乳娘,已经没有生命的迹象。
“找到了!”侍卫们继续打捞,捞出了那个幼小的身体,穿着黄色的小袍。
“我的儿——”皇后惨叫一声,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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