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豆腐花。”林师通走到摊子前,在不大的地方坐了下来。这才发现那买豆腐花的人都是自己盛上,并把钱放到那卖豆腐花妇人的面前。
“我是个瞎子。”那妇人道:“这位老爷可否自己盛上!”
林师通心中感叹世道不公,自己盛好豆腐花,把半两碎银子放到她面前的盒子里。
妇人道:“这豆腐花五文一碗,老爷放了半两银子,自己找钱罢!”林师通心道她如何知道自己放的数目。那妇人道:“瞎子的耳朵往往比较好使,老爷放得不是铜钱,而听与盒内铜钱的敲击声音,我能听出大概数目。”
林师通道:“这些钱大嫂便留着罢,我身上没有零钱。”
妇人笑道:“不是我不想收老爷的钱,只是我们卖的是豆腐花,一分钱一分货,你因为可怜我们而多给银子,那我们又跟乞丐有何分别?况且,若是要我儿子知道了,他会怪我的。”
“大嫂的公子做何差事?”
“我儿子是致知书院的秀才,他在书院可是数一数二的聪明呢。今年他参加秋试,来年便去京城考状元呢!”
林师通理解母亲望子成龙的心态,所以也没有多评论。
“听声音,老爷不是本地人罢?”
“哦,我是京城来的,来南京探望朋友。”
“京城啊,那可是个大地方,当年我还在那里住过一阵。”那妇人脸上擦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楚,“当时记得京城有个天下第一家,不知现在如何了。”那妇人看似自言自语,又似询问。
林师通道:“你说是定远伯府啊,如今秦家三老爷,已经成了兵部尚书了。”
“哦……”那妇人闻言不再言语。
林师通吃完豆腐花,便告辞离去。
※※※
正月十五,夜色阑珊。秦淮两岸,人头攒动,五颜六色的花灯挂在路边,门前,树上,站在高处望去,以夫子庙为轴心,向四处散射开来,煞是壮观。
-秦楼漫步在街上,心情并不是很好。
他随娘搬到南京已有五年。他自己的父亲是谁,他并不知道,在他的印象中,继父是个很凶的男人,后来娘眼睛瞎后,两人便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
那时候,秦楼才七岁。
出生在雪夜的秦楼自幼体弱多病,一到冬天,便整日的咳嗽,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娘才带他搬到了江南。尽管如此,秦楼身体仍然单薄。
整个家靠娘卖豆腐花来维系,日子过得紧张。娘一直盼望儿子有出息,便全力供应他读书,秦楼也不负所托,在乡试中中了第一。谁知三个月前去致知书院报道,却发现里面没有自己的名字,后来打听才知,自己因为没有交一百两银子的过门费而被一个财主的公子顶替下来。
秦楼不忍心告诉娘亲,便一直编织理由骗她,每日回家都告诉她学院的趣事。自己费尽心思在书院找了一份杂工,闲暇时便去学堂听课。秦楼天资聪颖,又肯用功,书院中也有不少人,遇到难题都来请教,结果在书院中也小有名气。
正因为如此,学堂里的几个纨绔子弟看不过眼,经常为难他。秦楼虽不是逆来顺受之人,而对他们羞辱,却也只能忍了下来。回家,则继续为他娘亲编织着梦。
有时候,他很想实话告诉娘,却又怕她受不了这个打击,结果一拖再拖,有时候便是自己也几乎相信了自己就是致知书院的学生了。
娘叫他跟同窗一起来逛灯节,她自己看摊子。秦楼心中压抑,独自在街上散步。街上来往的人群,熟悉而又陌生,似乎在自己身边,又跟自己毫不相关,胡思乱想之时,也顺便猜了几个灯谜。
每年此日,城内的一些大户人家都挂出彩灯,设谜语,奖品自然比普通的要好,是以夫子庙旁边,金陵李、庄、黄、宋四大家族的灯谜吸引了众多的人,四大家族也有心攀比,酬金也纷纷上提,有的灯谜竟能达到十两黄金。
这时秦楼见一个灯谜下聚集着接近三十余人,心道什么题目竟如此轰动。
那掌灯谜的管家道:“这是我们家李老爷费劲三天出的题目,我们老爷发话,有谁能猜出这灯谜,不但有十金奉上,我家老爷还会亲自接见,若得我家老爷赏识,没准向朝廷要个一官半职给你做。”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旁边猜谜的人听闻这话,也纷纷赶来,倒要看看秦楼心生好奇,凑前看去,只见一盏大灯笼之上贴着一句话,道:“满堂惊叹似何音,打辛词一句”。
秦楼看毕,微笑摇首,指着那灯谜道:“如此一谜,又怎值十金?”
那管家不悦道:“你是怕我们李家付不起这十金?”
秦楼微笑道:“非也,这个灯谜,也便值三文钱。”
有几个书院的学生讥讽道:“秦楼你若能猜出也不用连书院也考不上,在书院打杂工了。”
诸人见秦楼一身麻布粗衣,听他如此口气,都纷纷露出不屑脸色,又闻他是致知书院的杂工,道:“不过在书院旁听了几句,便觉得高人一等,这种人还不够丢脸呢。”
那管家倒是不恼,道:“莫非这位兄弟已知道答案?”
那几个书生嘻笑道:“他又怎会知?你若问他锄草种花,掏粪扫地,他兴许会。”
秦楼已惯于他们嘲笑,对于此,秦楼一概视之于狗吠,连辩驳的力气都欠奉,看了那几人一眼,露出一丝怜惜之情,转身而行,长吟道:“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哈哈,如此便能赚十金,那么世间又哪来那么多乞丐?”
那管家闻言动容,喊道:“这位兄弟请留步!”本来秦楼便在外围,当管家出来之时,秦楼已不见踪影。
“听取蛙声一片,原来如此,为何我们便没想到?”
那管家已收起花灯,派人回府通报。
※※※
在金陵,有李、庄、黄、宋四大家,他们有的是江湖中的武林世家,有的是忠臣之后,有的是在朝权臣。这四家中尤以李家最为豪奢。李家乃江湖中四大武林世家之一,在江南一带声誉极盛,其先祖曾在靖难之役中立下大功,自那时起,李家便是金陵第一家。与京城秦家、四川唐门、岭南杜家并成四大武林世家。李家家主李天翼在江湖高手中排行前十,此人为人侠义,又有文采,一副儒雅之气,是以博得儒将军美名。
然而这几日,李天翼却常常茶饭不思,独自一人关在书房内,便是平日最心爱的女儿李沐雪也见他不得,惹得这位大小姐莫名的发脾气。
令李天翼心烦意乱的是一张字条。几个月前,俞绍南案发被通缉,自己便千方百计打探老友消息,三日前,俞绍南托人传话,说是有机密事情相告。谁知到了那里,却发现现场有打斗过痕迹,他在现场发现这张字条,一看是俞绍南笔迹,便拿了回来。
纸上写着的是两首绝句。
“乌云东去残半边,衣裳红妆郎流连,相恋怎知离别苦,内心惶惶独潸然。”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
后面一首是白居易的《暮江吟》,前一首看似一春闺相思诗。他知道俞绍南不会平白无故的写这些东西,然而思索几日,却始终无法说出其中含义。无奈之下,才想找人帮忙,此事又极端机密,不便公开,于是便出了一个灯谜,寻求聪颖之士相助。
“老爷……”家丁在门外回报,“方才李管家说他找到一个能猜出灯谜之人。”
李天翼道:“那人在哪?快些叫他进来。”
“那人对上后便走了,李管家正派人找。”
“知道了,你退下罢!”
李天翼坐了下来,这时听到院子里李沐雪大声道:“那个混小子,若要本姑娘看到,我定要他好受。”
婢女小红道:“方才小姐为何不把玉要回?”
李沐雪道:“我堂堂一个大小姐怎会连块玉都输不起?再说那个粗人碰过的东西,我才不带呢。哼,便当是被狗偷了去罢了。不过这事,我定不罢休!”
李天翼干咳一声,“什么事情要我乖女儿生这么大的气?”
李沐雪大约为李天翼几日不理她生气,见到李天翼走出书房,撇嘴道:“人家还以为爹不要女儿了呢,连早上给你请安都不理人家。”
在李天翼的五个儿女中,他最疼爱的便是五女儿李沐雪了。李沐雪冰雪聪明,人长得娇美,自幼便得到几位夫人的宠爱。
李沐雪的娘亲生她时难产而死,每次看到她,李天翼便会想起去世的夫人,李家其他四子均已成家立业,唯独李沐雪仍要自己放心不下。虽说自己给她说过几次婚事,但都被李沐雪给一口回绝。这几日因为字条的缘故,自己对她有些冷落,于是解释道:“爹最近几日太忙,怪不得乖女儿生气了。”
李沐雪良久不语,显然是在考虑心事,好片刻才道:“爹,我要进致知书院读书!”
李天翼哑然笑道:“你一个女儿家,能识三字经,千字文便可,难道想学你大哥、三哥他们想考状元?再说,书院也不收女学生……”
“我不管,我想进去,爹便能要我进去,是吧,爹?”看到沐雪一副把自己当英雄的表情,李天翼还能说什么?
李沐雪回到房间,沐浴时小红问道:“小姐真的要去书院读书?”
李沐雪道:“你又不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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