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枪神神枪 > 第十章巨人之战
    敏惠正雄对于白朗宁的决定仿佛并不感到吃惊,他微眯着双眼淡淡地看着白朗宁,仿佛就像看着一个走投无路的良家妇女,最终还是要投入一个恶棍的怀抱。

    面对敏惠正雄那种显然掩饰着却又在不自觉中流露出来的,日本人的愚蠢得让人尊敬的自信,白朗宁恨不得狠狠的一耳光——打在自己脸上。

    不得不接受别人屈辱的帮助是屈辱的——虽然这傲慢也许是白朗宁的自尊所敏感;而不得不违心的屈服给别人使唤也是屈辱的——虽然这屈辱也许只是白朗宁夸张地给自己加上的。但是为了一种更大的理由做出这种屈辱的牺牲,这种屈辱就变成了一种庄重而高尚的屈辱,反而给白朗宁以刺痛的冷静和镇定。他的脸上毫无表情,甚至还有一丝淡淡的轻松的微笑。

    “为了感谢和报答你对我所做的一切和将做的一切,敏惠先生,我可以为你做一些事情。”白朗宁接着强调:“但我希望这些事是在不违背我的原则的基础上。”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原则!”老人粗暴地打断了他。白朗宁是他的客人时他是和善的,而这时他对白朗宁的态度就跟对一个他公司里的下级职员没什么两样:“你既然答应了我,我要求你去做的事你就该不折不扣地去完成,而不应该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你们中国人不是有句古话叫‘一诺千斤’吗?”

    白朗宁神色不变:“我既然答应你,无论什么事我都将尽我的力去做,敏惠先生,但是违背我的原则时,我——”

    “你要怎么样?”老人紧逼一句。

    白朗宁微微一笑,并不正面回答:“你知不知道我们中国人还有一句古话叫‘有所为有所不为’?”

    一屋里只有三个人,除了白朗宁和敏惠正雄外,就剩下另外一个面色和善矮胖的中年日本人,小山精次,敏惠正雄的私人律师。夏子和马尔科都不在。

    看见老人和白朗宁一上来就争执,小山律师赶紧打圆场:“白先生别着急,我想我们要你做的事。多半不会违背你的什么原则的。我知道像你这种人,都是些——,中国人嘛,我接触得够多了,中国,我也算半个通,你们的那些在我们看来有些奇怪的信念和理想,我都很理解,我知道你们中很多人为了维护那些所谓的原则而不惜牺牲,像,像小李飞刀。”他迟疑一下,居然说出这样一个名字来,老天,幸好他还知道这么一个人。“这一点和我们日本大和民族不同,我们是为了利益牺牲,你们是为了原则牺牲。当然,我的意思并不就是看不起你们,我其实也很喜欢你们那个历史悠久的民族。”他讨好地冲白朗宁意味深长地笑笑:“也许我们需要你做的事,正是你想去做的事,说不定你感激我们都来不及。”

    “你住嘴!”老人有些恼怒有些失态地打断了小山律师的话,仿佛有些责备他的多嘴:“我尊重你们的民族,以及你们民族所具有的美德:重诺义,轻生死。但现在是在日本,在东京!在我们的传统中,服从是第一位的,白朗宁先生,你不应该同我争论!”

    白朗宁又笑了笑,他的确是不想争论的,他既然答应对方,就是想看看敏惠正雄到底有什么事要他去做。

    “好吧,先说说要我做些什么?”白朗宁表示让步。

    老人露出微笑,对白朗宁的态度表示满意。然后挥了挥手示意小山律师说话。

    生产力的高速发展和现代化已经消灭了纯粹的流氓,大多数强有力的黑社会帮会都不可抗拒地走进了商界,披上合法的外衣,而同时激烈的商业竞争又迫使许多大企业无可避免地和黑社会流氓扯上千丝万缕的联系。

    在东京最大的五六个帮会,几乎都拥有自己庞大的商业帝国,在他们各自的领域内毫无争议地成为领袖,与其他许多天才商业家一样,他们无师自通地认识到:自由竞争是一种浪费,垄断才是高效率的。他们因此几乎垄断了他们那个领域内的一切商业活动。而许多大企业也不得不有限度地接近这些帮会,寻求庇护和帮助,像敏惠正雄的儿子大竹康郎就是东京第二大帮会大竹帮中的重要人物。少帮主。

    敏惠家族的主要生意在经营不动产、汽车制造、银行和东南亚的矿山开采,尤其是汽车制造工业几乎垄断了美国和欧洲百分之二十的市场,成为敏惠家族商业帝国的一根巨大支柱。

    敏惠家族以前的竞争对手主要是外国人,像美国的福特公司、德国的大众以及意大利的菲亚特这些汽车工业巨人,可是这几年他们在日本,就是在东京也有了一个突然钻出来的对手,这就是大昭产业集团。

    大昭产业集团的产业结构重心却不在汽车工业而在家用电器,尤其是彩电和音响,简直就像流水一样倾泻进全世界消费者的家庭,然后又像狂风卷地般地收刮回巨大的利润。在这个领域的胜利和雄厚的资金支持下,大昭产业集团着手向各个有利可图的领域扩张,包括在汽车领域内向整个汽车制造王国宣战,当然首当其冲的就是近在咫尺的敏惠家族。大昭产业集团前几年由于采用一种新型改进了的汽车发动机,他们的产品在竞争中越来越受到消费者的青睐,产销量直逼一向雄居第一的敏惠家族。

    敏惠家族当然不能漠视和容许对手挑衅般地侵略,尤其是视为命脉的汽车工业,迅速在价格、广告等各种促销手段和降低成本上做出反击,两个商业巨人的竞争搏杀这几年来逐渐变得明显和血腥了,仿佛两个势均力敌不能取胜却又欲罢不能的武士对决,你一刀我一刀地战斗着,每一刀都伴随着鲜血飞溅。

    敏惠家族凭借传统的地位和历史的优势对抗着大昭产业集团的先进技术和源源不断的资金注入,不分上下地彼此相持着。

    如果不是一个偶然加入到这件事中的小人物,那么这一场势均力敌的艰苦较量,也许要到这两个巨人都血流成河筋疲力尽倒下为止,那样不仅是对敏惠家族和大昭产业集团都是一个再悲惨不过的打击,而且对整个日本汽车工业也是一个重创,他们可能同时在国际竞争中一蹶不振,而把他们的领地拱手交给虎视耽耽的德国人和美国人,甚至是法国人和英国人,这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一个极其不愿看到的结局。

    虽然他们为了大局也许会最终做出各自的让步,达成彼此都能接受的最合理的妥协,但在目前看来,两个商业巨人还没有明显的这种表示,甚至他们的高层人员在公开场合,也像对瘟疫一样避免触及这个敏感的话题。

    常常在一件重大事件的关键时期,在上帝之手托住的两个均衡天平上,一个最小的砝码,甚至一粒无意中飘落的尘埃,就可以迅速地打破这个临界的均衡,做为改变这场商业竞争力量对比的小人物就在这时登场了。

    池田杉山。二十七岁,毕业于早田大学电机系,这个来自九州一个家境殷实小地主家庭的乡下人,如果不是因为他父亲愚蠢而自信地跳进一张流氓毫不费心力布下的网中,不仅送了自己的命而且也送了他的全部财产,而那本是该由池田杉山所继承的,池田杉山也许和大多数跟他年龄家境差不多的“土老肥”一样,一定会迷陷于像一张彩色糖纸包在这座城市表面,鲜艳耀眼充满诱惑的诸如低级的夜总会和高级的酒吧、卖弄肚皮的印度舞娘和明目张胆在街上拉客的各色女郎。如果他的身体足够强壮到走出校门,也只不过和众多茫然而忙碌的日本男人一样,仅仅为日本经济这架巨大的怪物机器多添上一枚可以说是微不足道完全可以忽略的螺丝钉,他的一辈子也许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职员或者课长,总之,是一个很平庸的人。

    可是,他父亲死了。

    而且是死于一场力量与智慧的较量中,他在这场较量中做了日本人最不能容忍和接受、也最看不起的失败者。

    每一笔巨大的财富背后都隐藏着巨大的罪恶,这一点白朗宁早已经深深地理解和感受过了,每一个铜板的故事甚至比一段感情的故事都要曲折精彩得多。池田杉山,白朗宁在心中记下这个名字,忍不住为他叹息,同时也为自己叹息。

    如果所埋藏在池田杉山心中、日本民族所特有的那种不服输那种睚眦必报的坚忍性格气质本像是深埋的火山,而这种最刺激最耻辱的触动就打开了一个喷放的井口;如果说池田杉山本不过是一块平平无奇的钝铁,而这喷发的熔浆就将他炼成了纯钢。

    而他自己又将这块纯钢磨成了一把利刃。

    没有人怀疑过池田杉山那远远超出一般日本人的智力,虽然他的术科成绩总是中等偏下,恰好及格,从没在任何一位老师眼中留下过比一场轻度感冒更深的印象,那只不过因为他志不在彼。他捉弄人的恶作剧和追女孩子的高明手段常常叫他那些傲慢自认优越的城市同学目瞪口呆而心服口服。

    他父亲的死一下子把他推到了一个极窘迫的境况。不仅在经济上强迫他一刀两断地告别了过去习惯的那种挥霍放纵的享受生活,而且在精神上的重创远甚于此。

    传统的日本文化从中国文化中吸取了大量的东西,有些方面甚至是完全的翻版,而且在行动上远做得更彻底。日本男人在家庭中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地位,池田杉山和大多数日本孩子一样,在成年以前不可避免地生活在父亲的阴影里,父亲就是他心中一尊强有力不可战胜的偶像。

    可是他的父亲死了,就像沙滩上的一件砂器,被轻轻的一个浪子就将它打得粉碎,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来他的父亲并不是他想象中那样坚强和有力量,在这个社会中有许多更强大的力量,就像命运之手在主宰着生活在下层的人的一切。

    接受这个事实对一个素来自以为比身边的人聪明、有着强烈优越感的池田杉山是残酷的,也是痛苦的,而在这时,那些平时受到他调笑、捉弄、轻视以及在追女孩子角逐中败北的同学,把平时积蓄在心中的愤怒和仇恨便以加倍的夸张还给了他。

    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得不做出他唯一的选择,走了一条他唯一能走的路——他当然不会自杀,日本人的武士道精神虽然像热爱生一样热爱死,但那是在完全绝望或者了无牵挂的情况下以求解脱,而这时的池田杉山虽然受伤却不绝望。他还年青,尤其重要的是他那日本人固有的骄傲和坚持,还有他那自认为过人的高智商,这一切都不容许他再以死来宣布又一次失败。

    他现在懂得了必须忍受社会强加于个人的欺侮,他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坚信:在这个世界上只要耐心等待,即使是最卑贱弱小的人也有机会向最有权势的人复仇。正是这种信心没有使他在他父亲死后崩溃,而同样又因为这一点,使他以后终于做出了能够令他骄傲的事情。

    但现在他暂时还只有忍受和等待。像一切受伤的野兽,总要马上躲到没人之处养伤一样,他本能地选择了逃避,他用冷漠和孤僻武装自己,就像缩进壳里的蜗牛,不露出它柔软的触觉。

    -----痛苦就如女人的乳房,是不能让人看的。而且越大,越应该好好地遮藏。

    但是他的力量毕竟太渺小了,他甚至不敢去正视那已经植根在心灵深处的仇恨的种子,这本也如小孩子梦想用玩具枪去打坦克一样不现实。当然更谈不上有什么具体的报复手段和步骤了。他只是像一个溺水的人本能地抓住身边的一切东西,他的功课忽然变得出奇的好。

    这种巨大的变化对于一个不知就里的旁观者也许有点费解,但对于当事人来说这显然是很自然而且是唯一可能发生的事。

    关于这期间他还做了些什么事、他在想些什么,也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临近毕业的那一学期独自研究出了一种改良的大功率省油耐用的发动机,然后这种发动机马上被大昭产业集团买了过去连同他人一起,两件东西都被看做宝贝,其珍贵和保护的程度不亚于一个美女对于她的脸蛋和三围。

    然后大昭产业集团将这种发动机装在了他们的汽车上,然后向敏惠家族——以及整个全世界的汽车制造工业发出了挑战。然后就有了这场持久而不知如何收束的消耗战。

    小山律师也许是个好律师,却一定是个令原告和被告都同样感到讨厌的律师,他喜欢在叙述一件事情的时候,将他所有感兴趣的枝枝节节搅在一起,就像一个喜欢卖弄的主妇在烧鸡时,同时弄了一大锅她很得意其实却有点多余的汤汤水水。

    白朗宁静静地听着。他有些清楚了,却更多的还是迷惑。

    “当然这次要对付的对手是大昭产业集团了。”他笑着问:“只是怎样对付他们呢?难道把那个叫池田杉山的年轻人杀掉,或者杀掉几位大昭产业集团的高层决策人物?但这对于你们和他们的竞争好像是无济于事,是不是?你们总不是要叫我去把所有大昭产业集团的汽车上的发动机都拆下来统统地丢在琵琶湖中去吧?”

    白朗宁说完就干涩地哈哈大笑。他这样说当然是开开玩笑而已,他当然知道他们要他做的事至少要比拆发动机,甚至比拆香港的海底隧道都还要困难得多。

    敏惠老人赞许地点点头,小山律师继续说下去。

    面对大昭产业集团咄咄逼人的挑战,敏惠家族当然迅速做出了反应。这就很自然地调查出,这一切的起因原来不过是一个因屈辱而发奋攻书的年轻人研制的发动机。

    如果调查仅仅到此为止就结束了,那对于敏惠正雄家族是于事无补的,甚至可以说这调查本身也是无用的,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又能怎么着?他们能做的也不过还是回到从头来,与大昭产业集团在价格上、促销上展开割肉般血淋淋的厮杀而已。

    可是负责这项调查工作的人,以日本人特有的认真负责毫不放松一查到底,最终的结果证明他们所做的工作是极端有意义的,他们得到了一个最重要的情报。

    池田杉山不愧是一个高智商的技术专家,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一个罕见的天才,他在成功地改进发动机后,在大昭产业集团的实验室里,又用不到两年的时间研制了一种超大规模集成电路的集成板,这种集成板的出现,几乎是电子工业的一次飞跃,如果用在彩电上,将毫无疑问的可以预见,它将成为新一代的换代产品,迅速取代现有的一切成品。

    敏惠家族被这个情况和它将带来的一切震惊了!

    他们毫不困难地想到,如果他们能够拥有这个集成板,推出自己的彩电产品——虽然他们以前并不涉及这个领域,但就像一个独居多年的单身汉对半夜忽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温软肉体,是不用想也会出自本能地去zhan有的——不仅能动摇大昭产业集团的根基,使其后院起火无力在汽车工业放纵地投入资金与自己竞争,而且这本身也会带来相应的巨大利润,还是一个打入家电行业的机会——敏惠家族以前虽然没有家电业,却并非莫不关心,就像眼中扫视着所有女人的男人,对于有利可图的任何生意,敏惠家族都和其它任何商人一样怀着不可抑制的狂热。

    剩下的问题当然就是如何把这个集成板,以及这个人搞到手了。

    大昭产业集团当然对池田杉山保护得很好,就像一个嫉妒多疑的丈夫对美丽的妻子一样,不容任何人侵犯和窥视。

    池田杉山的集成板他们并没有马上使用,因为对于他们那个庞大的彩电生产王国来说,要换代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他们的生产线、成品彩电都需要充分的时间,如果新产品断然上马就意味着一下子丢掉几百个亿的损失。就像一只巨大的海船遇到强风时并不能迅速地掉头,而那些轻巧的小舟反而可以马上换帆,远远地超前。

    敏惠家族就是要在大昭产业集团换帆之前推出这种新型的彩电,远远地把对手抛在后面,让对手赖以支持的彩电王国迅速瘫痪崩溃,让所有的生产线和成品彩电都变成一堆废铁。

    在怎样获得那个至关重要的集成板上,敏惠家族采用了一个非常高明的手段,甚至可以算得上是轻松而俏皮,用敏惠正雄的话来说就是孙子兵法中的“上兵伐谋,其次伐交。”

    他们收集了各种翔实的证据证明此事是三合会所为和同时证明三合会与大昭产业集团的亲密关系,尤其重要的一点是他们帮他复了仇,杀掉了当年出面谋害他父亲的几个流氓,那只不过是三合会的几个很小的喽罗而已,他们很偶然地死于突发的车祸、失足的溺水、酗酒的斗殴以及莫名其妙的暴病,他们的死就像大风吹掉大树上的几片树叶,连大树也不知道和不在意。

    这一切已经足够了,池田杉山很自然地选择了他们所希望的一切。

    而这时大昭产业集团的所有人都还在为他们在汽车工业上取得的一些小小的胜利陶醉,绝对没有想到一把阴暗的利刃已经意想不到地逼近了他们的后腰,当他们得知池田杉山带着那个命根子般的集成板投向敏惠家族时,对于他们的震惊来说不亚于富士山的又一次喷发。

    对于剧烈竞争的双方来说,失败的打击对于优势的一方常常比处于劣势的一方要大,因为他们没有承受失败的心理准备,就像一座不设防的城堡,崩溃得更。大昭产业集团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简直不知做什么才好,事实上他们也的确束手无措,就像一条毒蛇被捉住了七寸。

    “三合会?”白朗宁忍不住插话,既像是猜测又像是提醒,更多的显然是顺着这条思路设想事件发展。

    这也的确是大昭产业集团最后能用的一招了,也是他们赖以救命的一招,就像老病人的棺材。

    三合会就在这时迫不及待地登场了,就像紧跟在白脸后面的红脸。他们在这些日子里不断地通过各种方式向敏惠家族的高级职员施加压力,尤其是对敏惠正雄本人——昨天晚上骚扰夏子当然也属其中。

    “这好像不是流氓的规矩吧?”白朗宁小心地问,观察着敏惠正雄的表情。

    这当然不合流氓的规矩。黑社会帮会的那一套对白朗宁来说,比对自己身上有几个脚趾头还要清楚。

    ※        ※        ※        ※        ※

    真正有威信、有原则的帮会是绝对不会做这件事的,尤其是像三合会这种东京第一大帮会的身份,如果被对手拿了实证,将会被同道所不耻的,因为在流氓冲突中一个信条就是千万不要伤及对方无辜的家属,这也是为了保全自己一方家属安全的前提。

    “现在的流氓早已堕落了,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顾廉耻不择手段,即使败露,也只不过是牺牲几个替罪羊而已。”老人淡淡回答:“何况他们现在的确已被逼入绝境了。”

    大昭产业集团的确被逼入绝境了,一旦对手将新的彩电投入生产,很可能因彩电的失利连锁引发他们整个商业帝国的崩溃,因为这种恐惧他们会变得疯狂而失去理智。

    但三合会的压力并不能使敏惠正雄屈服,这不仅因为他那固执的骄傲,也因为他有一个坚强的盟友,一股足以与东京第一大帮会三合会对抗的力量,这就是排在第二的大竹帮。大竹帮的帮主大竹英雄不仅是他的朋友,他的儿子大竹康郎也在大竹帮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赫然的少帮主。

    因为三合会和大竹帮的介入,使一件纯粹商业上的竞争变得复杂起来,而且随着双方磨擦的加剧,各自都将自己的势力和关系都运转起来,更多的大企业、大帮会以及政界要人卷入了这场斗争中。

    三合会的力量显然不用说是要强于大竹帮,但三合会也绝不敢冒然宣布开战,诉诸武力。在黑道上盘踞多年的经验使他们知道,在一件事情还没有完全绝望之前,最好还是坐到桌子边来谈判,因为武力解决问题会给交战的双方都不可避免地带来无法估计的损失。

    尤其重要的还是七年前那场大火并的恐惧教训还让各位黑道大枭记忆犹新,在全力追求金钱和享受的今天,很多人都像晒足了太阳的老虎,懒洋洋地直觉地喜欢和平共处。先开战的一方很可能得罪其余的同道,甚至刺激他们结成联盟来制止这种愚蠢得近乎自杀的行为。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一旦战斗打响后后果谁也无法预料,如果公众的舆论过激和上层政界人士的坚决干涉,就会促使本来对黑社会流氓冲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警方不得不采取强硬手段,这样也许会导致整个黑社会受到致命的打击。

    这是整个黑社会都不愿看到和绝对反对的结果。所以这些日子三合会虽然在步步紧逼施加压力,却还是没有正面与声援敏惠家族的大竹帮正面冲突,他们互相在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一段缓冲的时间来决定下一步的计划和最后的决定。

    这就是整个东京黑社会山雨欲来风满楼,充满骚动和沉闷的前夜。

    在人生很多关键的时候,一些聪明卓见的人会在上帝那神奇之手揭开命运的底牌之前,就巧妙地选择了自己希望的一张。敏惠正雄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多年的人生经验和商界勾心斗争尔虞我诈的血腥搏杀使他懂得在任何时候等待都是一种最无用的行为——这一点和白朗宁所见略同。酷爱而且精通《孙子兵法》并能熟练巧准地加以运用的他深知“先下手为强”的真理,做为一个自信而坚强的日本人又使他过分地相信自己,宁愿让自己来选择命运而不愿让命运来选择自己。尽管他断然做出的这种决定也许最终证明是错误的。

    他决定首先发起攻击!

    他决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对手还在茫然等待之时推垮三合会,全东京也是全日本最大的黑社会帮会。

    这是一个果断得有些莽撞、自信得有些狂妄、大胆得有些疯狂的决定,甚至连敏惠家族所有参与这个计划的人,第一个反应都是震惊的反对。可是敏惠正雄以他那绝对的权威、过人的自信以及严密的推理说服了所有的人。

    因为他坚信,既然与大昭产业集团的竞争摩擦已经开始,为了巨大的商业利润双方都不可能罢手让步,尤其重要的一点就是,敏惠家族决不可能把池田杉山和他那块集成板还给对手,也不可能不进行新的彩电生产。而做为三合会重要经济支柱之一的大昭产业集团,一定要通过三合会的干涉来到达目的,而三合会也绝对无法拒绝——任何一个强大的帮会都必须要有强大的金钱支撑,如果失去了大昭产业集团的援助,三合会的地位很可能被其它帮会的势力所超过和取代。

    既然如此,那么与三合会的战斗迟早是难免要发生的,所以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以求一逞。

    这就是敏惠正雄的推理,很简单而又很有说服力的推理。

    在这个推理的基础上就是行动了,而行动的重心就是擒贼先擒王,除掉三合会的帮主,也是整个东京黑社会帮会帮主中的帮主,三木宪作。

    如果说三合会是东京黑社会里最大最凶狠的一条毒蛇,那三木宪作显然就是这条毒蛇的蛇头。一切麻烦的事情都有一个根源,最省事的方法就是闯进洞去把蛇头打碎,一旦头被打碎了,蛇就只能后退或者死亡。这在孙子兵法上叫做“三军可夺其帅”。所以敏惠正雄这个行动计划完全有理由成立,也完全有理由叫白朗宁相信。

    所以白朗宁在沉思了很久以后抬起头,用一种刀锋般的目光紧盯着敏惠正雄一字一字沉声问:“那么,敏惠先生,你需要我做的事就是去除掉这个叫三木宪作的家伙了?”

    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回答。白朗宁这样问只不过像许多善于掩饰自己情绪的人一样,用一句看起来没有多大作用的废话掩饰另一句真正要说的话,接着他就说出了这句话:“那么,你们为什么要找上我呢?”他眼中有了一丝奇怪的疑惑。

    “因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身手好,枪法高,更主要的是你刚到东京,黑道上还没有人注意到你,可以出其不意。”

    “这个计划是在我来之前就有了?”白朗宁又问。

    “当然。”

    “那我的出现是不是有些巧得不像话呢?”白朗宁怪笑:“好像你们早知道有我这样一个人而再定的计划。”

    “当然不是!”老人斩金截铁似地打断了他:“我们本来准备了另外的人去完成这个任务,而你的出现只不过是使我们临阵走马换将而已。”

    老人笑了笑继续说下去。

    “我昨晚对你的邀请只不过是以为你不过是一个一般的有作为的年轻人而已,希望你到我的公司中来做事,当时并没想到让你参加这次行动,所以昨晚很多事并没有对你说。而今天上午之后,我才决定让你参加这次行动的,所以现在才对你和盘托出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也许我这一决定确实有些大胆得冒险,但我素来是‘用人不疑’。我相信白先生的为人就如相信你的那只十四连发的白朗宁手枪。”

    “的确是一个大胆的计划,我都有些担心能否承受这样的重托。”白朗宁悠然叹息:“就像莎士比亚的名言:“这世界就是由几个无名之辈演出的名剧’。”他马上又反应过来了什么,问:“敏惠先生怎知我用的是白朗宁手枪?”

    老人没理他,叹了口气继续他自己的思路说话:“我甚至有些感激神明,在这种时候让你出现,仿佛是专门为了帮助我而来。”

    “喔。”白朗宁脸上露出了疑惑。

    “你不用奇怪和吃惊。太平山下四把枪之首,风liu枪神白朗宁。今天上午我已经由香港的办事机构得到了关于你的很多资料。”老人得意地望着白朗宁:“我手下的人办事效率还不错吧?你差点骗过我。”

    白朗宁的脸色不自然了,有些吃惊有些尴尬还有些心虚。老人继续说:“你现在当然也不用在我面前装什么讨债的小商人了,而你到东京来干什么我也并不想知道,我只希望你能够帮我除掉三木宪作就行了。这的确是一出名剧,只是你和我都不是无名之辈,我相信我们合作会把它演好。”

    身份的突然被揭破令白朗宁有些手脚无措,他不敢肯定敏惠正雄除了知道他在香港的一切之外还知道些什么,但现在的情况却已不能容许他做更多的思考和更好的选择了,就像进了洞房的新郎倌,只有鼓足勇气去面对不知是美是丑的新娘,又像骑在一匹脱缰的烈马上,他只有随他奔驰,然后再伺机制服它。

    他答应了。

    他当然要答应。从知道这件事牵涉到三合会与大竹帮,与三木宪作和大竹英雄有关时,他就答应了。

    计划是这样安排的。

    首先由大竹帮的帮主大竹英雄出面邀请三合会的帮主三木宪作谈判,时间地点当然由三合会来定,而三木宪作显然会把地点安排在他的势力范围内,这样三木宪作就会相信敏惠家族的确是有和谈的诚意了,而且会因此而放松警惕,绝对想不到对方下的竟然是一招凶狠的杀着。

    在谈判刚刚开始的时候,白朗宁会以一种合适的身份出现,在巧妙的安排下接近目标,在三木宪作还没来得及警惕之前出其不意地将它击杀,然后在安排好的掩护和接应下离开现场,安全脱身。

    整个行动的安排是大胆而合理的,细节也非常周密有保证,经得起推敲,看得出为了这个计划是费了大量的时间和心力的,夸张一点说甚至是万无一失了。

    但白朗宁的心情却一点也不轻松,这并不是他从这个似乎是完美无缺的计划中看出了什么不足和遗漏,而是出于一种本能,一种动物般的本能,一种恐惧的本能,他预感到一丝不详。就像一只狡猾的猛兽能够嗅到危险和死亡的味道。

    白朗宁回到二楼那间卧室躺在床上仔细的想着。夏子显然已经被敏惠正雄这个老狐狸打发到什么地方去了,不让她来影响白朗宁和这个计划。现在已经是晚上,他睡不着。

    也许是因为这一切并不是如他在香港对东京之行所预料的一样,也许是他忽然觉得好像身不由己地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旋涡,仿佛所有的这一切都是由一只神秘的巨手在背后操纵,而他只不过是其中一个渺小软弱的作用物,这是一种对局面没有能力控制而产生的心虚、不自信和恐惧狐疑。

    他心中还有许多没有解开的疑问。

    首先是上午吉川老人的名字,设计圈套的人为什么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了达到一个什么目的?

    其次就是中午在枕上的那张纸条又做何解释?如果真是如纸条所说的话,那自己的处境就有点不堪设想的危险,推论下去这个即将行动的计划也变得神秘而可怕了。

    一想到这里白朗宁腾地从床上坐起。

    他又感到自己的脑袋就像花花大少的钱袋,不够用了,又仿佛像被林雅兰、张佩玉、依露、白丽娜和夏子一齐堵在了一个野鸡的床上一样不知所措。他拼命地思索,想做出一个比较准确的判断,这却像第一次生孩子的女人,越急越出不来,又像在玩一副图片本不完整的拼图板的低能孩子,实在拼不出一副完整而合理的图画。

    他头痛了一会儿,干脆放弃不想,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准备好好地睡一觉。他这时才觉得身体内有股奇怪的冲动,他不好意思的暗笑,又不是好久没碰女人了。

    他甚至有些责备自己做为一个优秀的枪手连这点冲动也仿佛不能控制自己,却不知道他就像一条闻惯了腥味的猫,是一刻也不能离开鱼了。

    他把这一切都归于那即将到来的刺杀,猜想是大仇将报前的激动。

    他强制自己入睡,在入睡前朦胧地想着:如果敏惠正雄那个老家伙布下圈套让自己钻,自己也要叫他大吃一惊。因为,死在他枪下的决不仅仅是三木宪作一个人,那个大竹英雄也绝对躲不掉的——凡是当年围攻他养父的凶手,他都要让他们尝到仇恨的报复的。

    至于报复的结果,他根本没有想过。

    他从来到东京起,就没想到过要生还香港。这也许就是他不近情理地拒绝那些对他又爱又怨的红颜知己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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